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推的就是你 作者:达不了思思 文案 “咱俩谈恋爱吧,以结婚为目的,以下半辈子为期限,以响应国家号召优生优育为目标,以培养国家栋梁为己任……” “你疯了吧!” “骆黎,我喜欢你!” …… “骆黎,佛弥在喊你!” “他疯了,还好没丢脸丢出学校!” 第二天,骆黎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巨大的广告牌,“骆黎,佛弥的媳妇,我喜欢你!” “呸!”骆黎啐道:“谁是谁媳妇还指不定呢!”她本意是说她不是他媳妇。 可佛弥是个不要脸的赖子。 “那也行,待我长发及腰,自带香车宝马,送到你门下。” “滚!” “哈哈哈哈,从此……” 这是一个男追女,女躲男的一见钟情小故事!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黎、佛弥 ┃ 配角:殷宁、骆骁 ┃ 其它:陈浩请 ================== ☆、第 1 章   “陈总……陈总……”骆黎听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十分绝望,她那一声呼唤对方终究没有听到。她只好再次抬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笑,带着和那张脸不符合的谄媚:“骆黎……你还是那么好看……”话还没说完,他盯着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掌,乖乖闭了嘴。   偷偷将自己的双手背到身后,他心里却想着,她的手真嫩,握在手里不知道会不会像豆腐一样,稍微用点力就碎掉。   骆黎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见他又要作怪,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平光镜,头疼。   为什么会是他?   当然,关于这个问题,佛弥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他就是陈氏集□□来的效果总监,负责此次汉文化主题影视基地建设的考究。   而骆黎作为基地建设承接方,她今天的头等大事,就是和陈氏集团的效果总监敲定影视基地建设方案的基础事宜。   这也就是说,及至陈氏验收之前,所有的考究效果都是眼前这个人签了才能做,签了才算过,签了才能交……   可为什么是他!   当然,陈皓清刚才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因为佛弥专业功底厚,经验丰富,熟人介绍,他很放心。   可骆黎不开心,她虽然不开心,却不能不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为了公司,她忍!   “骆黎,我明年就毕业了……”佛弥又笑了一下,见骆黎翻眼,他缩了一下肩膀,怯懦半晌才又道:“陈总这个影视基地是前所未有的构想,以还原为中心。上一次邻县的阿房宫修复就是我负责的,殷佬年纪大了,又给他推荐了我。我主攻秦汉建筑,这是我……”   佛弥这几句话解释的很清楚,于公于私他都是最佳人选。可让骆黎惊讶的是,那个熟人居然是殷佬!   他越说声音越小,十足十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模样,看的骆黎抓狂,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犯得着吗?   忍?那是什么鬼东西!   骆黎一拍桌子,成功的暴走了情绪:“弥勒佛你个戏精!又摆这副样子给谁看?”   佛弥,二十六岁,人称弥勒佛。他打小面白瘦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可事实上嘛,呵呵,简直南辕北辙!他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扮猪吃老虎的典范!   要说骆黎讨厌什么,那个拐走她唯一的弟弟的毒虫殷宁,即熟人殷佬的独子,然他也只能排第二。而她眼前这个在人前示弱装可怜,人后就欺负她的佛弥,才是第一!   两人都是伪装的高手,一个是装得清高,一个是伪的软弱!   所以即便佛弥已经被岁月晒黑了,好吧,只是相比以前略微深了一点而已……可骆黎依旧耿耿于怀!   平心而论,佛弥长得很标致,剑眉星目,貌若潘安之类的词往他身上按绝对没问题。齐腰的长发乌黑亮丽,发质不比骆黎的差,配上他那张迷惑众生的脸,以簪挽髻或者簪花马尾,甚至别个花钗cos个祸国殃民的古装美女美男什么的,一点都不违和,整个一活西施。   当然这也是他伪装的资本。   可她一想到那头长发存在的原因,就膈应得直哆嗦。   他哪里像正常人!   关于骆黎第一讨厌的人,如果说她第二不喜欢的是他这张妖娆的脸,第一不喜欢的就是,作为弥勒佛,佛弥他居然一点都不胖,并且从来都不胖。   佛弥瘦高像竹竿就算了,可他还和竹竿一样脆弱!   想当年她拉着这根竹竿救场上了篮球场,他却毫无征兆发出“啪”的一声,在抢篮板的时候被骆黎碰了胳膊,断了!   就这么断了!   这事儿着实让骆黎恐慌了很久,那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她做梦都是自己稍微没控制住,喘了稍大的一口气,梦中的佛弥就像刚出土就被氧化的兵马俑一样,转眼就成了死物!   这正常吗?   当然不!   所以她后来再也不敢和佛弥靠近,远远的看到他,她就像见了猫的老鼠,见了警察叔叔的小贼,一尾遇见大鲨的小小的鱼,立刻拐弯绕道。   这绝对是心理阴影!   面前的佛弥被吼了,依旧笑嘻嘻的,没脸没皮的闪着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小刷子一样的长睫毛不拉不拉的刮,显得无辜极了。   可这湿哒哒的星星眼没闪几下,再次被骆黎阻挠了。佛弥见这一计也无用,只好收起那副私下做派,换了张脸一样,突然一本正经道:“好了骆黎,这可是工作!”   “噗!”骆黎喷了咖啡!这绝对不是她没修养不懂礼,实在是这么正经的话偏偏从这个最不正经的人嘴里说出来,用来告诫最最正经的她!   需要他提醒吗?说的好像她很不专业一样!这简直是在质疑她的能力,怀疑她的本事,否定她业界头号女汉子的地位!   无论如何,骆黎看佛弥就是两个字,不爽!   于是当天晚上。   “行了姐,哪儿有那么多不爽!”骆骁难得回一趟家,却发现他那个了不得的姐姐又在飘窗喝酒。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了,骆骁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那个坚强的不得了的姐姐会坐在飘窗喝酒,只有一个原因,男人。   既然如此,作为她唯一的弟弟,自然要相伴左右的。所以,骆骁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坐在姐姐对面,一起看窗外的路灯,瞅着氛围刚刚好的时候,劝道:“你要坚强,拿出专业精神,不能让他在工作上瞧不起你!”   话虽然这么说,可骆骁也知道,这一次有点特别。   关于弥勒佛这个人物,骆骁是知道一些的,那是个自从他们姐弟二人从老家转学过来,就存在骆黎身边的奇男子,并且像一尊沉重的佛像一样,屹立不倒。   作为被骆黎拳打脚踢长大的弟弟,骆黎一身暴力手段,骆骁最清楚不过,可她愣是不敢对他使!   这就更奇了,真讨厌不搭理就行了,回避算个什么事儿!可骆黎从来只是冷笑一声,不解释半句。   所以他并不认为“讨厌”是骆黎困惑的真正原因,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   “他敢!”骆黎喊了一声,想起什么,气呼呼的蹬了骆骁一脚,含糊道:“都怪他……”   “……”骆骁哭笑不得,那年他离家以后,骆黎就没有再提过那件事了,他以为就此翻篇了,没想到她还记着。   可弥勒佛要和她一起工作这件事情和殷宁有什么关系啊?这不是躺枪吗?   “姐……”骆骁撒了个娇。   骆黎只翻他,却不再蹬了,问骆骁:“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等他回答,她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不让他说了,并摆手示意自己明白。骆骁回家一个月一趟,这规律一直没变,简直比女人的姨妈还准。期间如果他突然出现,就说明殷宁外出有事,反正过一会儿,他会找个代驾把车开到家门口,来接他。   而殷宁打电话之前这点时间,正是他们姐弟俩谈心的好时候。   骆黎道:“你知道他有多讨厌吗?”   “你说……”骆骁还没说完,骆黎照旧先冷笑了一声,听得人瘆得慌。   “想当年,我刚转学,一个从偏远地界来的小丫头片子,惊惶无措的看着这个花花世界……”   骆骁心底呵呵两声,学中文的就是不一样,初来乍到而已,怎么就叫她一说跟进了一趟山,看见树上的猴子,就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哇,猴子不是住在假山上的一样了! ☆、第 2 章   十一岁的骆黎,作为一名从刚进城的转学生,报道那天,她满怀期待,特意编了两条□□花辫子,在他们黄土高原上,这就是最标准的好学生装束。她还偷偷用红纱巾在发梢处打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用偷偷二字,是因为父亲和骆骁都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她很自信能给新同学留下个好印象,从此和小伙伴们和平相处,互相帮助……   可那些美好愿望,都在一声呕吐中消失殆尽了。   骆黎很惊慌,可那个孩子在吐!   她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同学们的目光却在两人之间徘徊不断。教室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除了呕吐声,可骆黎就是看到了空中飘荡的那句,所有人都在说的话:“你吓到他了!”   她没有啊!   老师很好,并没有责备她,只是……   只是丢下她一个人在讲台上,照顾呕吐的人去了:“佛弥,你还好吧?老师送你去医院……”   “老师,新生……”   “你看你这孩子,还管什么新生啊,让她自己玩去!”   “……”骆黎呆呆的站在讲台上,这话她懂,她不受欢迎,在老家的时候,三妈也是这么对三爸说的,所以才有了后面那些……   骆黎木若呆鸡,她没能留下好印象,大家不喜欢她,连带她期待的和平相处,互相帮助,认识新朋友什么的全都成了海上的泡沫,这让她不安极了。   可那个罪魁祸首却仰着白净的小脸,冲着她笑了,“我是佛弥,你叫什么名字?”   骆黎看着小天使一般的笑脸,天真的以为这是友好,立刻在脸上堆了个笑。她不知道这是迎合讨好的笑,只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孩子,这么笑,大人们都会夸她,都会喜欢她,她道:“骆黎。”   “哈?”   “骆黎。”骆黎以为他没听到,怯生生的继续害羞笑着,大声回答,然而,她后悔死自己的天真了!   “哦……”佛弥已经不吐了,而是往桌子上一趴,翻着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扫描一般从头到脚将骆黎打量了好几遍,才懒洋洋道:“你以后叫我亨伯特。”   “噗……”骆骁非常不适宜的笑出声了。见骆黎瞪他,才忍住没大声笑出来,只断断续续抽搐道:“咱们转学那会儿,你才五年级吧,他那时候就知道《洛丽塔》?太神经质了吧!”   他以为他是殷宁,从小在父亲的书房里混迹吗?骆骁很想吐槽,可骆黎听不得殷宁这两个字,只好继续道:“十几岁的小毛头就会占你便宜?就算是口头便宜,那小子也该打!”   骆黎耸了一下肩膀,万分无奈道:“姐姐我当年稚嫩无知,还当那是绚烂无比的友谊之花,哪儿晓得越是绚烂越是短暂,跟烟火似得,说没就没了。我特傻,还真冲他笑,喊他‘亨伯特’。然后,有人笑了,我才意识到被耍了!”   “……”骆骁不可思议的看着骆黎,能叫他姐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提及的名字,除了弥勒佛这个“亨伯特”,就是那个毒虫——殷宁!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还是是同班同学!   “亨伯特,亨伯特!”这是把温润的好嗓子,这几声却喊得贱兮兮的,十足一只优雅高贵的白猫正冲着墙翘起后腿,正扮狗撒尿。   小疙瘩酒吧在西南城角,是一家很安静的清吧,吧台前只坐着两个人。酒保是个帅气干净的小伙子,正看着短头发的那个顶着一张无底线的禽兽脸,可劲儿调笑长头发的美男子,怎么看都是一出猪拱大白菜的大戏。虽然短发的那个也是气质一流,可跟长发一比较,首先在皮相上就落了下乘了,那位简直不可方物,而他却在戏弄!   太损了!   实在忍无可忍,他放开手中刚刚擦断了脚的酒杯,提醒道:“老师,你这样不好吧!骆骁知道你在这里和美人喝酒吗?”   “你懂个屁!”殷宁嚎了一声,想起什么,他立刻压低声音,澄清道:“林溪,咱俩没有师生情分,你别乱认!”   “虽然我只是替骆骁旁听了一堂课,那也是受过您‘谆谆教诲’的呀!”林溪显然不受他威胁,转身将已经报废的酒杯丢进垃圾桶里。   殷宁冲着林溪的背影嗤了一声,继续围着佛弥逗他。   “亨伯特!”   “骆黎!”佛弥张着双手大喊了一声,反应过来是殷宁在使坏,大失所望,他赖着往吧台上一趴,委屈道:“都怪你,我都把人骗到手了,愣是被你搅黄了!”   “这可不能怪我!”殷宁才不认,强辩道:“合班上下除了我,谁知道你那个‘亨伯特’是什么鬼!那傻女子,呸!”想起这傻女人是他的內姊,殷宁赶紧换了称呼,道:“骆黎就更不知道,你哄了也骗不回去!”   “兄这一生,只看上那一人!”佛弥喝多了,说话像在舞台上演戏一样,带着莫名其妙的亢奋。如同面对着千军万马,又似正对着滔滔江水倾诉衷情,片刻后,他开始豪情万丈,痛心疾首道:“弟……你啊,不厚道!”   “呸!”殷宁打下佛弥举高的手,道:“少背我的台词,有本事你自创去!”   “哼,兄虽不才,却也是糊弄他人而已,弟且品着!”佛弥酒气上头,长发一甩,飘到背后,他翻身爬上吧台,半举着右手酝酿了片刻,颇有一番执笔指点的意味,唱道:“胭脂山外淌鸭绿,西北东山谁人知?空守江南月,独望延安雪。黎黎塬上人,骆骆漠中丘。拂拂且待归,靡靡匪终期。”   殷宁看着发酒疯的人,委实无言以对,一曲《菩萨蛮》竟然脱口而成,不才个屁!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诗人词人总要喝了酒才挥笔就著了,因为醉了才能说这些疯言疯语!   “好了好了,走啦!”   “……”佛弥却像是突然泄气的皮球一般,委顿得像一张皮,从吧台上滑下来,拉着殷宁,哼唧道:“弟啊,她咋就嫩门(那么)烦我……”   “方言都出来了!”殷宁一阵恶寒,看着没说完就合眼歪过去的人,无可奈何,他只得把烂泥一样的人扛到背上,走出小疙瘩酒吧。   “不烦你才怪!”殷宁暗暗咒了一声,遥想多年以前,年幼的他不过是遵循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自谦一把,敬他一声“佛弥兄”,他理应回一句“殷宁兄”,或者“殷宁兄弟”,总而言之,无论如何都不该是那一声“弟”!   结果这死小子居然占了这许久便宜,顶着弟的帽子,殷宁还不得不一次次背这醉鬼回去,殷宁越是细想,就越是觉得他应该把佛弥仍在马路边,任他自生自灭去。   “哈哈哈哈,恭喜佛弥兄,嫂夫人甚健壮……”角落里一个豆丁般的一身白站起来,扫了骆黎一眼,冲佛弥拱手。   骆黎大惊,她虽然不知道“亨伯特”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嫂夫人”是什么!村里的嫂子、书上出现夫人都是结了婚的人!她才没有结婚呢!这坏人,毁她名誉!   登时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骆黎如同一阵风似的从讲台上刮下去,抓着佛弥的头发,猛的一推。   没有喧锣,没有呐喊,更没有阵前对话,乃至没有任何征兆,二人就开打了人生的第一架。   那时候佛弥白,而骆黎的脸上还带着黄土高原的紫外线余温,佛弥长得好看,还是受关照对象,骆黎虽然初来乍到,却不肯吃这闷亏,佛弥才吐过一场,还虚着呢,骆黎却有样学样,仿着三妈跟村口的张婶打架那样,揪着佛弥的头发不放,抽空就用另一只手往他脸上身上掐。   那豆丁也是一惊,显然没见过这阵仗!他立即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得远远的,确定安全后才继续抱拳,温温吞吞的火上浇油道:“果然健壮!恭喜!”   老师从骆黎手中将佛弥解救出来时,他那张天使般的脸像极了鲁迅先生笔下那些沾血的白馍,骆黎忍受着良心的拷问,简直无法直视他。   而骆黎的脸上则被贴上了“野蛮”二字。   再后来,一看到佛弥那张脸,所有人都会想起“健壮”的骆黎。    ☆、第 3 章   “所以我那么反对你跟殷宁在一起,他就是条毒虫,这事儿全是他搅和的,可最后却没他一点影子了!”骆黎越说越气,想到这么可爱的弟弟叫毒虫不吭不哈的拐走了,她越发郁闷,这才是叫猪拱了的水晶白菜!怒道:“我就没见过心机那么重的小孩!他那时候才多大呀?”   “这话偏颇了啊!”骆骁不服,要不是殷宁一语道破,他姐可能早叫那死小子拱了呢!   这就是公看公有理,婆说婆的道理了!   他岔道:“后来呢?”   “后来?哼!”骆黎又恨恨一哼,往后仰了一下,打了个野蛮的酒嗝。   长得好看,成绩也好的骆黎自然很快融入新集体中,她长了个子,也白回来了,可是“健壮骆黎”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乃至她温婉娇羞一点,别人都以为她生病了或者心情不好,又或者她又要跟弥勒佛打架了。   每每回想起那段日子,骆黎总是欲哭无泪,只恨人生不是在海滩堆沙堡,可以打散拆掉重来一遍。在家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弟弟的饮食起居,去学校还得像个大姐头一样带领一群疯丫头和男生干仗,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童年!   她才不是什么“健壮骆黎”!   她也想像个小公主一样被人护在身后,而不是挥着拳头冲在前面啊!   所以她讨厌佛弥,这全都怪他,太会装,从一开始就占领了弱势地段,她只能逞强逞强再逞强!可每次背地里,她都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睛,金豆子满天飞。   这些话对着向来被她护着的弟弟可说不出口!   骆黎不肯对骆骁说实话,只能用呵呵和冷哼来表达自己的不痛快。那段因为她不够强,所以她只能在背地里哭的日子,是谁都指望不上的日子,也是让她迅速成长起来的日子。   “我们斗到初二,那年秋天发生了一件事,然后我不跟他斗了。”   “什么事?”   “我逼他救场打比赛,结果把他的胳膊撞断了。”   “……”骆骁不相信,男人的胳膊哪儿那么脆弱,一碰就断!可骆黎一脸苦闷,骆骁不能不信,“真的?”   “嗯。”   “你……在自责?”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家里养得也矜贵,在学校更是被捧在天上的人物,只有我跟他作对。要不是我逼他上场打比赛,害他受了伤,那年全能赛他肯定得奖。”想起当年的轻狂,骆黎怏怏往墙上一靠,只怪那时候太无知。   “后来他就不好好念书了,成天不知道干些什么,不是迟到就是早退,要不是他以往表现良好,高中都没得上。”   这种事,骆骁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了,他没有这般伤过别人,就算他曾经伤过,他也不知道。所以他并不会去反省思考。思量半晌,他只挤出了一句“人各有命”这样算不上安慰的安慰话。   骆黎看着发傻的弟弟觉得好笑,这弟弟真好骗啊!她搡了他一把,嘲道:“那只是一时的情绪而已!”   没错,只有那么几日而已!   殷宁把佛弥的车钥匙交给代驾,又把佛弥塞进后座,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也挤了进去,报了个地址后,恼火道:“你说你当年抽的什么风,非得演那出苦肉计!”   那两人的故事,他这个旁观者一清二楚,如果说骆黎是个傻的,佛弥就是个愣的。   那些缺心眼的事这愣子当年可没少干,偏偏他还没有自知之明,专捡幼稚的事干个没完,疯了一样三天两头的,他不是扯她头发就是在她裙子上画画,或者瞅没有旁人的时候,给她念个占口头便宜的小文章,不停的骚扰人,而且不把人气哭誓不罢休。   活该骆黎不理他!   至于初二那年,佛弥和骆黎那一撞,他更是看得清清楚楚,死小子根本不是被骆黎撞断了胳膊,而是落地的时候,为了英雄救美而肘断了胳膊。   可骆黎哪里知道他是为乐救她。别说什么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了,她登时小脸就吓成绿色,这死小子自然也就没了捞那份功的机会了。   得不偿失,大概就是佛弥这样的!   “……”佛弥突然长长一叹,往后靠着让自己舒服点,幽道:“她打人挺疼的,而且越来越疼,我就想一石二鸟喽,哪里晓得,矫枉过正,她就此躲着我了,唉……”   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你活该!”殷宁揉着自己累酸的胳膊暗骂,死小子又装晕,让他背!他一点都不同情他,佛弥断胳膊住院,骆黎也请了一周的假,在殷宁看来,这两人都是闲的蛋疼,矫情!   “她看我不能参赛,所以她也不去比赛了。一个人躲护城河边儿哭。你说哪儿有她这样傻的,少一个竞争对手,等于多一分成功的保障啊!”佛弥不理殷宁说了什么,继续自说自话,道:“可惜了,不知道被哪个死小子拿了奖!”   “嘿,这话我不爱听啊!便宜我这个好小子了,怎么着吧你?!”殷宁驳道:“凭什么你俩都认为除了你就是她啊?我低调你们就真当我不存在啊?平常懒得跟你们争第一,你们就自我膨胀,眼高于顶!我告诉你,那一年就算你俩都参赛了,我还是第一!”   佛弥才不管谁是第一呢!“我跟护城河边儿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抹眼泪儿呢,把我心疼的!”佛弥似乎因为想到当时的情形,依旧沉浸其中,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脸戚哀,“她说对不住我,你猜我说了啥?”   “哼!”殷宁斜了他一眼,仿着佛弥特有的邪魅痞气道:“姑娘既诚心道歉,便以身相许吧!”   “……”佛弥笑道:“知我者,殷宁也!”   “别!”殷宁立刻打断他,道:“我可不想知道你,也没那闲工夫。我只是那天恰巧从护城河经过,不小心听到了而已。”   “……”偷听都这么理所应当,除了殷宁也没谁了!佛弥无语,“那你都知道了?”   “所以我才说你活该!她甩你一耳光是轻的!”当年只是喊她一声“嫂夫人”就抓狂成那样,何况佛弥……殷宁摊手嘲讽:“你就不怕她想不开从护城河跳下去啊!”真不知道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骆黎那么传统保守的人!   “那不是没办法嘛!”佛弥一脸哀怨,道:“都爷们儿,谁能扛过心尖尖上的人为你梨花带雨啊!我这么说你懂吧?”   “找借口吧你!”殷宁嗤了一声,却不再明嘲暗讽,委实是因为这个抗不过,他太懂了!虽然骆骁为他梨花带雨的情况不太一样!   “没能扛过是你活该,她躲你多久了?十二年还是十三年?”   “弟呀,你可别提了!”   细细数起来,熬过的是岁月。可她躲他躲躲得那么坚决,那么持久,跟无期徒刑似得无边无界,让他看不到尽头,这才恐怖!   “滚蛋,收起你那假东北腔!”殷宁说着将靠在肩头的脑袋推开,接着道:“别跟我套近乎,不好你这口儿!”   “我可怜啊……”   “不许背台词!”殷宁又嚎了一声,佛弥无奈,委委屈屈的缩在车座里,他可怜兮兮的大黑眼睛是他最有利的武器,天下人都能被他哄住。偏偏这对招子只在两个人面前不管用,一个是骆黎,一个就是殷宁。   而这一天之中,两个人换着给他连环打击。   “自责个鬼,亏你想得出来!”骆黎想想气不过,还是在骆骁头顶上敲了一下,以示警戒,道:“他后来逢人就说我是他媳妇,跟个碰瓷儿的无赖一样,我又怕一动手就打断他哪儿了,所以一看到他我就跑,坚持执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作战方针多年不变!”   “……”这话让骆骁忍不住深思,不是他不信他姐,可他实在怀疑这话的真实程度,这冤孽够深远的!   “这个多年是……多少年?” ☆、第 4 章   “不记得!”骆黎梗着脖子,明显睁着眼睛说瞎话,骆骁并不戳穿她的谎言,反正他的作用就是陪姐姐聊天,问题她自己会想清楚,决定也是她自己做,路更得她自己走。   “说来奇怪,”骆黎想起来一点久远的事情,放下酒杯,从飘窗转移到客厅里,正色道:“多半时候都是看到他我就跑,怎么偏偏那次聚会,是他跑了?这太不合常理了!”   一旦离开飘窗,骆黎就会收起所有的脆弱,重新武装起来。转眼她又是那个精明能干的业界头号女汉子,骆氏集团的掌舵人。   “健硕骆黎”这话,其实说的一点都没错!骆骁看着姐姐偷笑,原来五年级的殷宁已经这么厉害,一针见血了!   “你和殷宁头一次见面那次,还记得吗?”   “哈?”一听和殷宁有关,骆骁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姐姐要翻旧账了。那个旧账他知道一些,反正就是姐姐不待见殷宁的根本。他赶紧从飘窗移出来,偷偷拿出手机,打给殷宁。   得让他快点来接他,不然跑不了喽!   “我找你救场这事,殷宁就算知道,也不一定就算的那么准,这事不对!”骆黎拧着眉毛,继续自说自话,“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我没想明白的地方……”   “哎哟姐,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想那个干什么呀!”骆骁偷偷戴上耳机,开始转述耳朵里听到的话。   “当年我就觉得,殷宁不可能那么了解我的习惯,肯定有人给他支招,可这个人能是谁呢?”   “哈哈,怎么疑神疑鬼的,姐我跟你说,我和他那是缘分,命中注定,你就别想了!”   “不对。”骆黎又喊一声,“你怎么偏偏今天回来了?”   “……”骆骁转着眼珠子结巴道:“他……和朋友出去了……”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干什么的?哪种朋友?”骆黎字字珠玑。   “我……不知道……”骆骁被问出了一头大汗。同样汗如雨下的还有窝在骆家门口那辆漆黑吉普的后座里的两个人。   这个女人怎么不去破案啊!   “快偷跑出来,我们回家!”殷宁对着手机喊了一声。   “你这样可不行!”骆黎继续道:“殷宁这家伙坏的没边儿……”发现骆骁心不在焉,骆黎停了一下,意识到蹊跷后,她猛的一拍桌子,爆怒道:“让他进来,今儿不说清楚,有他好看!”   骆骁一哆嗦,掉了手中的手机,他按着那只耳机,讨好的对着骆黎笑,耳机和手机分手了!   殷宁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不要被她挑拨,骆黎那个女人,改天咱们给她找个厉害的男人,娶还是嫁随她,反正不能让她继续祸害咱们了……”   “殷宁,你很好嘛!”   殷宁的声音戛然而止。   突然之间,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而他们三人开始争分夺秒,和时间赛跑。   骆骁瞬间蹲下,捡起地上的手机,抓起来就跑。   骆黎抓起一个靠垫,对着骆骁砸过去。   殷宁推开车门,迅速冲下车。   佛弥不明所以,看着殷宁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好快!   骆骁被靠垫打中,一下子红了眼睛,就要奔泪。他反手扔了手中的耳机,趁这空挡打开门,奔出去。   骆黎一个跨步,转眼就从沙发前跃到茶几外,为躲避迎面而来的不明物体,她晃了一下,然而当她看清楚那是什么以后,立刻炸了:“骆骁,你敢对我扔硬物!”   此时,殷宁已经在驾驶座上坐好了,翘首以盼望着大门方向,骆黎的咆哮他也听到了,所以他更加担心,迫切的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雀儿般,锁定骆骁应该跑过来的地方。   佛弥拍手,喜道:“好厉害啊,你们怎么做到的?”   “你先打我的!”骆骁大喊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外冲,一边跑一边哭着音抗议:“打疼我了!”   “你给我回来!”骆黎气不打一处出,又喊一声,紧跟着骆骁,她也冲了出来。   殷宁终于看到在等的人,踩着油门发动车子。   没有人理睬的佛弥,正愉快的当个观影人,赞到:“这才是一处好戏!”他是个相当合格的观众。   骆骁刚猴进副驾,关上门,骆黎的一只高跟鞋紧随而至,呛呛擦过车门,没有打到人,它直接飞到大门外头去了。与此同时殷宁松开脚下的牵制,迅速倒车,猛打方向盘,转眼之间黑色的吉普在骆家别墅门口打了个飘儿,不见了。   怎么做到的?那还用问吗?演练加实战啊!   “……”   骆黎冲出院子时,只看到一道昏暗的影子,带起她的头发往后飘了一下,眼前这假得像是发生了一次灵异事件,发梢落回时,她已经什么异常都看不到了,除了地上那一坨不明物体。   “……”   “……”骆骁猛喘气,缓过劲儿来他才开始委屈告状:“她不可理喻,居然扔抱枕打我,刮到耳朵了!”   “那你也不该扔耳机!”抱枕打的哪里会受伤,可殷宁仍旧腾出手,怜惜的摸了摸骆骁的耳朵,轻声道:“耳机硬的,会打疼她!”   “哼!”骆骁不气了,殷宁说的对,那是他姐,怎么着他也不该扔耳机。想起什么,他问:“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没有!”殷宁矢口否认,笑道,“怎么可能掉东西!”   “哦!”殷宁的话,骆骁都相信,又道:“这车没见过,不是咱们的!”   “朋友的,我不是跟他去小疙瘩聊天了吗?怎么?要审我?”   “那你朋友呢?”   “……”殷宁想了想,这要怎么回答,说佛弥回家了吗?好像不太合适!可是对佛弥而言,去骆黎身边,就是回家呀!   “哪个朋友啊?我怎么不知道?”   “傻瓜,无关紧要的朋友!”殷宁实在觉得骆骁这话说的俏皮可笑,瞬间忘记刚才骆家门口那场堪比八级风暴的灾难,心情跟着好起来了,松开牵着的手,他打转方向盘掉头回去。   那个无关紧要的朋友还保持这被扔下的动作趴在地上,努力回顾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又是鼓掌又是称赞的,怎么就被抛下车了呢?!   骆黎认为自己应该是识得地上这一坨的。   但是他一动不动。   于是骆黎也不敢动,只伸脚试探着踢了一下。   “……”   会喘气,还是活的!   骆黎松了口气。   她假装没有少那只高跟鞋,像T台上的刚摆位完成的模特儿般转身,优雅而端庄的踩着猫步往室内走,当然,必须忽略她身上的皮卡丘造型的可爱睡衣。   进门后的骆黎立刻收起那副伪装,蹑手蹑脚的藏在门后,透过那个小小的缝隙,开始窥视院子里的情形。   “……”佛弥爬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殷宁爬在墙头,看着这两个依旧闲极无聊,可劲儿矫情的成年人,下意识摇头。   一个蠢,一个笨,两个一样没出息! ☆、第 5 章   “这是什么?”骆骁凑过来,就看到地上一坨,以及姐姐那双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偷窥眼。想了一下,他明白了,“这是车的主人,无关紧要的朋友?你让我来看骆黎,是想把他送过来?他是弥勒佛?”   “……”这脑回路溜的!殷宁咋舌,道:“开始没想那么多,约着喝酒的时候他只是吐槽一下。我们会过来完全是因为我私心想先接你,至于会留下他那更加是临时起意。我绝对没骆黎说的那么坏!”   骆骁嗤道:“你往我姐门口放男人,还敢说不坏!”   “咱们看着,今天之内,如果骆黎不把他捡回去,我们就把他弄走,让他以后也别吊死在骆黎这棵树上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这么耗,对吧!”   “哪儿来的自信?”骆骁不信,抬手看表,还有十五分钟零点,以他对骆黎的了解,她是不可能在十五分钟之内出来捡这个弥勒佛的!   倘若不是弥勒佛,而是其他随便一个什么人,哪怕是流浪的猫儿狗儿,骆黎肯定一早都捡回去了。   可这个人是弥勒佛,是欺负糊弄他姐十几年,被他姐讨厌回避了十几年的那个坏人!   捡他那是骆黎突然脑子抽筋了,不捡才是人之常情!   “你看的是你姐,我看的是骆黎,他看的是爱情!”殷宁带着浅笑指向门口方向。   骆黎像个茫然无措的幼儿,探头探脑的将那条缝隙打开,不再窥视院子里的不明物体,而是光明正大的看着。她有些焦躁,似乎碰上什么难题,所以不停的来回走动,以缓解自己心里的不安定。   “……”骆骁瞪大眼,他可从来不知道骆黎还有这么踟躇不定的时候!   骆黎不停的来来回回,似乎走了许久,终于还是踢着门框,甩了脚上那只高跟鞋,跑进院子里,将佛弥放在背上,扛麻袋一样,把人扛回去了。   骆骁看着那个假姐姐,又看自己手腕上的表,总疑心哪里出了错,还不到五分钟,不到五分钟啊亲!   骆黎哪里听得到骆骁心中的呐喊,她一门心思都在背上背着的人身上,至于那个烂泥一样瘫着的人,正晃着断了一般的胳膊,冲门口的人比了个“V”!   混账东西!   骆骁险些冲出去,骆黎说的对,这两个人都坏的狠!让他们碰到一起简直就是狼狈为奸,比着看谁更坏!可他没能去给他可怜的姐姐提醒,就被殷宁一把拉住,往车上拽着走了。   “不管我姐了?”   “她没事!”殷宁满不介意,将骆骁推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自己转身去了副座,示意他开车,道:“我今晚喝酒了。”   “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怎么能没事?”   “骆黎背他进去的!”殷宁轻轻说了一声,骆骁便不再多说了。   没错,这是骆黎的选择,她是个可以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也是他眼睁睁看着她选的。   “放心,佛弥不是坏人!”   “他是,他骗我姐!”   “骗不可怕,怕的是不再骗了。”   骆骁又说不出话了,他有些恼火,就不该和玩文字的人咬文嚼字的。他连骆黎都说不过,何况殷宁。他心情不好,使着小性子喊了一声:“那年聚会的事,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哪有功夫去想骆黎有什么习惯喜好,除了佛弥,哪儿还有这么变态的人,”殷宁得意笑道,“就像刚刚,我说十二点之前,他说快则五分钟,不会超过七分钟。结果又输他一本书,都怪骆黎!”   “你们还赌?”骆骁一个急刹车,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人,这是他没见过的殷宁!他的殷宁安静的时候像书上的画片儿,走路的时候带着浅笑,在讲台上的时候会发光,温润如玉的殷宁,却没有一个是这样飞扬忘形的!   不,飞扬这两个字不对,这是奔放,他根本就是放飞自我!   “你刚刚说是个无关紧要的朋友,还说是临时起意,那你们什么时候赌的?无关紧要?”   “……”   “信你我才是见了鬼!不说清楚,回去请老爷子的家法!”骆骁摆明他不说清楚他就誓不罢休的态度,气死他了!   那年KTV一见,及至二人确立关系,到如今两人这日子都过了好几年了,突然跑出来个无关紧要的心有灵犀,还能随时一起无底线的放飞自我,他不气才怪!   殷宁立刻收敛了那副忘形姿态,恢复了寻常模样,心里再次狠狠咒了佛弥一通。   祸害!   再说骆黎。   她一时冲动,把佛弥背回家了,可刚进门她就后悔了。她也看明白了,这一步步算计得多么精巧啊,那两个死小子又给她下套儿。可背她都已经背了,总不能再扔出去。   骆黎满心惆怅,父亲病倒,骆骁离家,公司最困难的时候她顶上去,那时候真的是心力交瘁。   可那也没有让她如此劳心烦恼过!   这人真是个大麻烦!   佛弥爬在沙发上,满身酒气,他像是喝醉了,又像是睡着了,可他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浅得像是没有,更像是晕厥了,或者直接说他是摔死了。   想到这里,骆黎自己先呸了一气,这人肯定活的,就是不醒而已!   既然如此……骆黎想了想,一计上心,转身离开客厅,不出片刻,她拿着高尔夫球杆,战战兢兢的回到客厅里。   “……”骆黎再次踟躇了,是捅还是敲?总得先把他弄醒了,才能让他离开!   可是……再碰断了怎么办?这实在是个难题!   “……”佛弥爬得太久,有些辛苦了,满心期盼骆黎直接给他一杆,醒或者晕,好歹是个结果!   骆黎想了很久,终于确定了下手的位置,敲肯定不行,捅还要避开骨头,所以她举着球杆,试探着往没有骨头的地方捅。   腰。   眼看着球杆就要碰到这个一碰就会断的人,骆黎紧张的吞了一回口水,这种未知很有点可怕!   “阿嚏!”   “嗷呜!”   “……”骆黎受惊于那个喷嚏所以失了控制,她手中的球杆捅着佛弥的腰,陷下去一个窝,有点深,怎么看都像一个大屁股坐进了大沙包。   原来这里真的不会断。   然而不过一瞬,那个大沙包又饱满起来,将那大屁股顶了回来,原来腰是会变的!   一会儿硬,一会儿软!   她突然想笑,又觉得不合适,所以拼命忍着。   “……”佛弥呕得直抽气,殷宁那家伙,肯定又在骂他了!而抵着腰眼的球杆对他而言简直是灾难!   “想笑就笑吧!”佛弥推开那球杆,揉着自己的腰坐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骆黎坐在地板上,没心没肺的笑了。   “……”佛弥看着她,先是无语,而后跟着她笑了。   这样也好,不至于像在办公室碰头时,那么尴尬僵硬。想起上午的碰头,佛弥忍不住就想捂着脸大哭一场,可工作中的骆黎就是那么精明中透着算计,不容自己有半分松懈,否则她要如何镇得住公司上下近千人!   “骆黎,你笑够了吗?”   “嗯!”骆黎点头,有多久没有这么畅快大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佛弥从桌上抽了纸巾递给她,道:“骆黎,我喜欢你。”   “……”骆黎僵住了手,看着佛弥,像看见鬼。   这话每次见面他都会说一遍,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恰巧十二点整,原以为他终于不再骗她玩了,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却依旧赶在见面的这一天说了! ☆、第 6 章   可说了又如何?他不过是说说而已。   过去数不清楚多少次,他都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所以才不顾她的回避,坚决靠近她,和她说这话,说完他就转身。   “咱俩谈恋爱吧,以结婚为目的,以下半辈子为期限,以响应国家号召优生优育为目标,以培养国家栋梁为己任……”   “你疯了吧!”骆黎忍不住嘲讽,想都没有想一下,直接打断了佛弥的话。这是他以前不曾说过的新词,可但凡他的话,她一个字都不要信了。   “真话,你别不信啊!”佛弥郁闷极了,表白到一半被打断就算了,对方还不相信他,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怎么会如此失败!   “……”骆黎叹了一气,已经从地上站起来,坐在佛弥对面的沙发上,一副你太小题大做的模样道:“你们搞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说这个?”   “……”没搞事啊!   “还特意让骆骁回来套话?”   “这我可不知道,我都没见过你弟弟。”   “你想说这是殷宁的主意?”   “反正不是我的主意。”   骆黎看着回答的滴水不漏的人,喜欢她?连句真话都不给的也叫喜欢?当她还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冲她笑她就以为那是对她好吗?   白痴!   “当年那场同学聚会,是你俩谁的注意?”   “他的主意。”佛弥答的斩钉截铁,一副绝对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投诚样,丝毫没有出卖兄弟的不安,见骆黎望过来,他毫无压力的继续坦白道:“他说要弄个小范围的同学会,我说骆黎去我就去,他就说好。聚会当天他也是临时通知我的,你是知道的,我刚到你弟弟就来了,我那时候还有个项目要跟,见你有人陪,我也放心,就走了。我可不知道他是为了勾引你弟弟!”他正经正直得不得了,只差指天誓日,引己为饵,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殷宁那个忘八!”骆黎恨道。   佛弥在脸上摆了个无害的笑,兄弟……不就是拿来顶锅的吗?!更何况那件事本来就是配合殷宁那个禽兽做的,真正的与他无关啊!   所以骆黎要记恨,就记恨拐走她弟弟的人,千万不要迁怒于他。   “你说他是老爷子的接班人?”骆骁一脸不信,不怪他不信,老爷子有个了不得的儿子,并且桃李满天下,怎么会挑上那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妖孽人物呢?他有心说老爷子是不是糊涂了,可殷宁在点头。   骆骁不得不信。   殷宁道:“我肯定不行。晓旭师姐早跟着师叔去B市了,现在更是……”想起师姐的追人追到世界屋脊的伟大壮举,他不知道该不该为她鼓掌。   “这些年,老爷子就看上这一个,如果没有更好的,大约就是他了。不然老爷子能把佛弥推荐给陈皓清?”   这话骆骁懂了,殷宁重在百年,晓旭师姐重在远古,只有这个弥勒佛跟了老爷子。况且陈皓清也认可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殷宁的话不会错。   “照你这么说,他也没有骗我姐,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所以只表白,不承诺?”骆骁自动跟着殷宁的思路发展,推断出他未说出口的结论。   “都说了,那个死小子十几年如一日,那点儿情呀爱呀的心思,全部都在骆黎身上,这点绝对假不了!”   这话有点怪,可骆骁没想明白哪里不对,转而又问:“你俩以前怎么不一起玩?”   “平常我们都不显山露水,如果不是他那天说骆黎和亨伯特,我还以为整个班里,只有我一个人读课外书。”   这解释也算合理。可骆骁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还是没能抓住那点儿不自在的感觉,只觉得每次跟殷宁说话的时候,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转的特别慢,智商简直为负值!   “你们是无关紧要……的朋友?”不怪骆骁多心,那两个人连话都没有说一句,不知道换没换眼神,他丢下他,他不气反喜,还打上赌了,这叫什么“无关紧要”!   “真的无关紧要!”殷宁哭笑不得,简直要疯了,他跟佛弥要真有个啥,还有骆黎骆骁什么事儿啊!   “你别看我和那家伙配合起来那么默契,拆台的时候也比谁都麻利!不信你打电话问骆黎,那死小子肯定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了,在爱情面前,我永远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个,当然,对我而言,他亦是如此!”   “……那他真喜欢我姐呀?”   “喜欢。”   “可我姐喜欢陈皓清啊!”   “……陈皓清他……这不秃子头上长虱子,明摆着的事嘛!再说,你哪里看出她真的喜欢陈皓清,顶多就跟你一样,是个人崇拜,还没你这么死忠!”殷宁一锤定音,催促骆骁开车。   停在街口的黑色吉普终于再次发动,在空旷的街道中驶远。   “骆黎,我喜欢你!”   “坏蛋!”   小小的骆黎听着喜欢,就像自己被什么打上了烙印,不再是自己了一般,恐慌之余只剩眼泪。   可她越是哭的厉害,那坏蛋越是笑得开心,简直混账!   “骆黎,我喜欢你!”   “你走开!”   “骆黎,我喜欢你!”   “滚!”   “骆黎,我喜欢你!”   “这道题要用这个公式……”   什么时候开始,骆黎不再哭了呢?她说不清楚,高中的时候,佛弥那混账就开始发疯,越是人多的时候,越是要喊上这么一句,她先是窘迫,慢慢习以为常,听到和没听到一样,不再理睬他。   直到那天……   “骆黎,我……也喜欢你。”   “起开!”   “哈哈哈哈哈哈,干得好,我媳妇果然是恪守妇道好媳妇!这位同学,破坏别人家幸福是可耻的,懂不!”   骆黎发现自己对这句话条件反射的般抗拒,连带拒了她偷偷暗恋的学长时,佛弥却像幽灵一样蹦出来了,不仅拆了她给学长的情书,还念了,不仅念了还嘲讽了!   “这种小儿科也算情书?媳妇来,看我给你来个比凤求凰还情深意切的长赋……”   “混蛋!弥勒佛你到底要干什么!”学长早在佛弥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跑了,骆黎差点被他气的暴走,若不是记得这玩意儿一碰就断,她早就上手了!最终她只劈手抢回自己的情书,恨道这祸害简直是冤孽!   “不干嘛,就是来跟你说……”   “说什么?”   佛弥说着,突然没了声音,骆黎抬眼瞪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很接近,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气氛变的有些诡异,她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突然而至的紧张,害她不敢看他。   “骆黎,我喜欢你!”   分明是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却像是横空出现的不同以往痞气调侃的佛弥,有些暗哑,带着蛊惑般的穿透力。突然正经的人,忽的牵动了骆黎的心跳,燃烧了骆黎的脸颊,让她为之一颤。   “真烫!”   “……”骆黎难堪得说不出话,强压着已经堵在嗓子眼的心,企图推开碰触她脸颊的那只手,却被抓住了手腕。   “真傻!”   佛弥在笑,骆黎却想起了什么,有些恼火,“你不能再推我!”   “不想被推,就不要和男生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佛弥说着,又近一步,异性的身高和体型所带来的压迫感让骆黎恐慌起来,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佛弥接着道:“何况我本来就想推你,这要怪你自己太轻佻大意,给我可乘之机。”   “你……”   “能和不能,都与弱者无缘!”   …… ☆、第 7 章   “骆黎,我喜欢你!”佛弥在X大的教室喊,骆黎充耳不闻。   “骆黎,我喜欢你!”佛弥在X大的操场喊,骆黎充耳不闻。   “骆黎,我喜欢你!”佛弥在X大的篮球场喊,骆黎充耳不闻。   “骆黎,我喜欢你!”佛弥在X大的文化广场喊,骆黎充耳不闻。   “骆黎,我喜欢你!”佛弥在迎新晚会上喊,骆黎充耳不闻。   “骆黎,我喜欢你!”佛弥在X大的各个食堂喊,骆黎充耳不闻。   “骆黎,我喜欢你!”佛弥在X大的报告厅喊,骆黎充耳不闻。   “骆黎,我喜欢你!”佛弥在X大的广播站喊,骆黎充耳不闻。   ……   “骆黎,佛弥在喊你!”   “他疯了,还好没丢脸丢出学校!”   第二天,骆黎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巨大的广告牌,“骆黎,佛弥的媳妇,我喜欢你!”   “呸!”骆黎啐道:“谁是谁媳妇还指不定呢!”她本意是说她不是他媳妇。   可佛弥是个不要脸的赖子。   “那也行,待我长发及腰,自带香车宝马,送到你门下。”   “滚!”   “哈哈哈哈,从此……”   辗转一夜,骆黎难以入眠,从此后面是什么,她早就记不清楚了,可她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骆黎,我喜欢你”,一句句像是鱼塘里不谙世事,正乱蹦跶的鱼苗,此起彼伏的往外冒,她却一尾也压不下去。   骆黎本没有继承家产的想法,她一心只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尽可能协助弟弟打理好父亲的心血就够了,可是她大学毕业没几年,她那个才大四的弟弟却把自己嫁出去了,不仅如此,他还自立门户了!   猝不及防。   骆氏集团的太子爷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撂挑子了,还口口声声对她说什么公社的墙上写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   “一样个屁!”每每想起这件事,骆黎就想爆粗口,虽然父亲后来也不反对了,可她始终觉得胸口堵了一口老血,不咳出来就得一直堵着。然而一晃三年多了,她无论怎么使劲儿,这口老血就是没能咳不出来。   全部都是殷宁的错!   “……”骆黎收拾妥当走出卧室,就看到孤魂一般披头散发的人影,吓得往后一跳,炸呼道:“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   “我都住了快一年了,你怎么还不适应啊!”佛弥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早啊,骆黎。”   他冲她微笑,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的人,下颌冒出了些许让骆黎惊讶的须发,哦,原来他也有胡子的!   “你又忙了一夜?”一年个鬼!骆黎在心底嗤了一声,才五个月零十三天,哪里就一年了!   “嗯!”佛弥迷迷瞪瞪的睁不开眼,眼底的乌青因为他的面色白回来而更显得突出了,又打了个呵欠,他的眼角带上了疲倦的泪。   “……”这形象实在让人语言以对!骆黎心底嘈个不停。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在别人家也跟在自己家一样,日常的像伸脖子的鹅,更像扎进水里的鸭子!   简直是酣畅淋漓啊!   “一点细节而已。”说着他又冲骆黎笑了一次:“早上好啊,骆黎!”打招呼的人浑身上下充斥着慵懒,慵懒中却带着性感,连声音都自在得让人发颤。   “哦!”骆黎略窘迫,一定是因为室内暖气太充足,才会因为多看了几眼就晃了神,她匆匆逃下楼。   佛弥入住骆家以后,不再说“骆黎,我喜欢你”了。这让骆黎很满意,认为自己不需要继续窘迫无措了。   可是他突然就开始每天早上都跟她打招呼,笑嘻嘻的对她说“早上好啊,骆黎”。   如果她不理他,他就会一直说,一直说下去。有一次他跟着她跟到公司去了,其实佛弥跟她去公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问题在于他穿着睡衣去的。   还理直气壮的说,都怪她不理他,害他以为早上还没有来!   怎么会有这么赖皮脸的人!   骆黎始终觉得这人是个怪胎。可架不住他赖着不走。   殷宁说,佛弥的家人都迁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和他那辆黑吉普,他什么都没有,总不能让他住车上,多可怜啊!   骆骁说,我们连客房都没有,也不想让人打扰二人世界。所以他这个新晋的爱狗人士,不对,是热心人,很有爱心的退了一万步,求她把他在娘家的房间借给佛弥。   陈皓清什么都没说,隔着电话他连看都没有看骆黎一眼,单是沉默一瞬,她就已经败了,不得不接纳佛弥入住骆家客房。   美其名曰,一切为了影视基地,一切为了工作!其实是为了讨好验收方的效果总监,以及那个堪比衣食父母的陈皓清!   骆黎吃穿住行全包,对了,还有汽油!于是佛弥心安理得的住下了,丝毫没有倒贴的压力。   好在他并不啰嗦,也不会骚扰她,二人的相处模式是典型的互不干涉!除了早上的问候会让她窘迫,以及他偶尔诈尸一样在屋里飘荡会吓到她。   “我今天会晚点回来。”骆黎站在餐桌前喝牛奶,显然她在赶时间,见佛弥终于收拾干净,除了去不掉的黑眼圈以外,干干净净的下楼来,道:“月底公司事多,你不用等我。”   “嗯,”佛弥点头,道:“我不去办公室了,今年没有年三十,我今天要去给老爷子磕头,”   骆黎明显愣了一下,她完全忘记已经腊月二十九,没有年三十的话,明天就是新年了!如果不是佛弥提醒,她几乎忘记今天该去给父亲扫墓了。   “你个工作狂!”佛弥趁骆黎失神不备,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道:“公司年会你不用去,放心的交给那些主管们吧!”   骆黎随口应了一声,心里莫名泛出一股暖意,几乎涌遍了她的四肢百骸。想起什么,她又问:“过年,你不回家吗?”   “回啊,我给老爷子磕了头就回来啊!”佛弥说的理所应当,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见骆黎翻他才耸着肩膀,故作可怜道:“他们没给我地址,我想跟他们过年拿红包都没用!骆黎,你会给我压岁钱,用红纸封好,藏在我枕头下的,对吧?”   “……”对个鬼哦,她为什么要给他封压岁包!她没有理睬他,拿着外套走了。这人真是好本事,她还是分不清楚他哪一句真哪一句假,可他就是能几句话就搅黄她那点不想一个人过年的寂寞。   那一年,父亲大病一场后一直没能真正缓回来。秋正浓时撒手人寰了,偌大的别墅从此剩下骆黎一个人。整理父亲遗物时,骆骁只抱走了一本相册。   可那二人走后,骆黎就装不住了,越是大房子,越是显得空旷,越是安静的连毛孔张开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她害怕一个人。   她不想一个人。   她不要一个人。   然后,让她欢喜又忧桑的佛弥回来了!   她不再是一个人呆在那么大的房子里了。   佛弥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是个人,可以说话的人,哪怕他不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也能让骆黎觉得,屋里没那么空旷。   可他最大的缺点也是人,因为他是个可以说话的人,所以满嘴跑火车简直常态!何况他还是个戏精,能演得不得了…… ☆、第 8 章   骆黎开着车,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让人啼笑皆非,最希望有人陪伴的时候,居然是最讨厌的人给了她心安,这太……甩开这一茬,她开始给助理打电话,她这才发现佛弥说的对,几个主管都安排好了,考虑着她的情绪,让助理转策划案,而助理也因为终于完成重任而松了一口气!   仔细算起来,其实父亲走后,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她以为她装得很好,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硬撑,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守着她。   骆黎将车停在街角的拐弯处,下车等了片刻,那辆熟悉的宝蓝色的QQ果然停在她旁边。   这辆车,是骆骁考上X大的时候,父亲给他的奖励,他自己开了公司后,就换了稳重老成的银灰色,这辆孩子气的奖励就常年休假了。   弟弟也在身边呢!   不仅在,还体贴的陪伴着。她看着驾驶室,等着骆骁,还好这臭小子并没有只要殷宁,不要她。   可看清楚来人后,她变了脸色,“怎么是你?”   殷宁在车里绕了一下围巾,才裹着大衣下了车。浅灰色的长大衣搭配咖色的围巾,撑不起来的人若是穿这么一身,整个人都会倒退百十年,正经黄土掩到脖子。可配在殷宁身上却毫不违和,他像那个年代特有的教书先生从照片里走出来,任凭时光飞逝百年,依旧保持这最好年华的风度翩翩。   这个人,骆黎曾经很努力的避免,不与他为敌,可是天意弄人,他成了她最一言难尽的敌人!   “学校放寒假,我有空。”殷宁也知道自己不被骆黎待见,并不刻意讨好奉承,她问他答,机械而无趣,似是实在无聊,他踢走脚边的碎石,又说:“我都说你没事了,他们非不信,硬让我来这一趟,穿帮了吧!”   “学校没有留校生?你不用值班?”骆黎嗤了一声,心中产生了些异样。母校的作息习惯她会不知道?他们?不包括他吗?这群人啊,一个顶一个的会骗人!   “你要去公司还是要去看爸爸?”殷宁果断换了话题,不等骆黎回答,又道:“上车吧,我好冷!”   “我跟你去看我爸,他非得气得再活过来!”骆黎嘲了一句,平息了言语中的情绪,强调道:“我真的没事。”   是的,已经没事了。   “你说了可不算,”见骆黎终于看他,殷宁拉着嘴角笑了,“我们这些外人,只能力所能及,可你得有个自己人!”   “你不抢走骆骁,我好歹有个弟弟!”说起这事,骆黎就生气,明知道她不愿意见殷宁,这么重要的日子却让他来陪着,那个臭骆骁还不只一次果断丢下她,跟殷宁走了!骆黎从来没有想过,在她唯一的弟弟面前,这个毒虫居然比她这个姐姐重要,有用,可信!   “你依然有弟弟,骆黎。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有两个弟弟!可弟弟也是外人,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殷宁一点都不认为那是需要选择的题目。要和骆骁过一辈子的不是骆黎,而是他。同样,会和骆黎过一辈子的也不是骆骁。他越想越觉得得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把这事说明白,省的骆黎依旧三天两头就哀怨万分的怼他。   虽然她总仇大苦深视他为不可逾越的敌人,可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越不过去的坎儿。   “爸爸都接受我了,你怎么还那么不开化!”   “……”骆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人,他明明像个从历史书里走出来的新派文化人,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不会拐弯!不接受他就是不开化?如果她没记错,这人是受人所托来守着她的吧,怎么成了他抱怨她了?   抢了人的都抱怨,那她这个被抢的找谁说理去?!   殷宁才不管她,继续落井下石:“你我是十几年的同学,虽然多年来既不亲近,也从来不靠近,可这十几年来都一个班的,就咱们仨。你要相信这是一种缘分!”   这算什么缘分?骆黎想起佛弥那个冤孽样,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缘分这个词竟然如此廉价了!   “再说了,就你俩那样,我想不注意你们都不行!”   “这和我无关!”骆黎喊了一声,谁要你注意!全都怪那冤孽,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蠢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掩饰的轻咳了一声,不再提这茬。   十几年来,三个人总似初见那般,她惶恐,他主导,他旁观,她流泪,他大笑,他冷眼,她动手,他承受,他偷乐。   殷宁不会真的和谁很好,进入哪个圈子,可他确实一直都在,并默默使着坏。   想到这人不会说没有用的话,她笃定道:“你这回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有啊!”殷宁大方承认,理所应当道:“他不戴婚戒,因为你还没结婚。所以你赶快!”   “……”骆黎怀疑自己会被这人怄炸,好一会儿才缓过胸中那口气,怒道:“见过逼人结婚的,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他不肯戴婚戒,你不反省,不找他,找我干吗啊?跟我有屁关系!”这人可真是招骂体质,她每次都会被他气得形象尽失,拼着让人大跌眼镜她也要骂他!   “你就勉为其难,把自己嫁了呗!”殷宁才不管她怎么气,继续火上浇油。   “嫁嫁嫁,我那么忙,哪儿有时间?结婚又不是儿戏,你以为还和百年前那样,蒙着盖头送入洞房就礼成了!”   “汉制不用盖头,没你想的那么麻烦!”殷宁道:“你那儿不是有个现成的?”   “……”谁跟你说什么盖头了!   可他说起那个现成的,骆黎一下子默了。她突然不知道殷宁到底要跟她说什么了。   殷宁从来不说废话,因为他懒得。   如果去年殷宁对她说“珍惜”,是为了让她面对自己错付的执着,那么现在他又是什么意思呢?她才不相信真的只是因为骆骁不肯戴婚戒这种小事。   “混账!”骆黎嗤了一句,“谁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哪一句是真话!”不等殷宁说话,转身上车走了。   “……”这回换殷宁叹气了,女人真麻烦,逃避又回避,就是不肯面对,一旦说中了,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在殷宁看来,行不行不过一句话的事,皆大欢喜或者再接再厉,多么简单,怎么就让他们牵牵扯扯的折腾浪费了小半辈子!   他向来认为,感情这种事,就该像他这样,看上了就行动,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带回家,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这些人啊,就是仗着社会主流这个大靠山可劲儿折腾,不作不舒服!   佛弥也是个混蛋!   殷宁腹诽了一句也上了车,开了没多久就转弯,驶向另一个方向。   骆黎还是去了公司的年会。批了日常文件,中午的时候她带着浅笑出现在年会上,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她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浊气。   “骆总,明年见!谢谢大红包!”   骆黎笑着挥手,示意助理真的放假了。   助理是除了她以外,最后离开公司的人,回家之前还很体贴的给她留了一杯蜂蜜水。   这个助理真的很不错!   突然又听到门外有声音,骆黎以为助理落了东西,回来拿,手上动作没停,笑道:“怎么还不下班?”好一会儿没听到回答,骆黎才抬头,看向门口,看着那里站着的人,她恍惚了。 ☆、第 9 章   门口的人没骨头般抱臂斜倚,宽大的广袖垂到脚踝处,明明歪着身子,头却摆的很端正。或许是因为要去见老爷子,他将头发挽了起来,不再是日常的马尾。   他的衣裳其实很简单,并没有电视上演得那么鲜艳华丽,相反单一的灰白中带着些穷酸的倔强,连带着他头上那支老玉簪子都像天桥上淘来的货了!   若不是骆黎清楚的知道佛弥不是个吃不上饭的疯子,她准会给他打赏些银钱,然后请他立刻马上离开。   而他那张脸和年代特色十足的气质,更是和穷酸完全挨不上边。   这才是历史书上走出来的美男子!   骆黎几乎抑制不住要惊呼了!   掷果盈车当然是轻的,倘若有这样的皮相,活该卫玠被看杀!   面对这样的佛弥,她板不起脸,脸上少有的带了些轻笑,连说话都轻柔起来,“不就是磕头吗?还盛装打扮一番?”似乎她声音大一点,就会冲到他。   “殷宁如今才被允许着衣。”显然佛弥很得意自己早就穿上这一身成年服装。转而又道:“中午就磕过了。趁着陈皓清在和老爷子下棋,我来接你。”   “哈?”   “我跟老爷子说想成亲,老爷子说晚上一起,在外面团年。”说话间,佛弥自发踱进骆黎的办公室。   他盈盈漫步,带动衣袂轻翻,不至于像书上写的那般是灵动乱舞的蝴蝶,可骆黎偏偏觉出了“步步生莲”,啧啧啧,这居然是活在现代的人,这张颠倒众生的容颜,居然就是她早上才见过的那张没有修整过的脸……   “时间还早,我歇一下,你继续忙吧!”说着,佛弥坐进靠窗的那个独立沙发里,阖眼往后一靠,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静了。   骆黎诧了。   闭上眼睛后,他更像是个被摆在沙发里的等身古风布袋戏人偶!   这玩意儿是活的吧……   骆黎忍不住不断抬头看那人偶,以确定他仍然在呼吸。转而一想,她又觉得不对,他要成亲,关她什么事,为什么他要接她一起去吃饭?!   “我……”不去两个字还没能说出口,沙发上却传来沉沉的鼻息,他已经睡着了!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骆黎实在无言以对,佛弥这样子,与其说他是来接她一起团年,更像是特意来她办公室补眠的!   骆黎呆呆的看着沙发上的人偶,这个“现成的”,他白皙的不像正宗黄种人,眉毛很挺,鼻梁也很挺,连唇峰都很挺,闭合的眼睛成了两条黑线,像八卦图中黑色的小尾巴。他眼下的乌青并没有因为过了这大半日而消失殆尽,依旧残留了暗色。   乍看起来他是个娇弱的人,细看之下,他五官中的每一处挺立都在喧嚣着同一个词:坚韧。   这个人好看得像假人,可他也像人偶一样,一碰就会坏掉。   想到这里,骆黎赶紧收回目光,将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上调了一些,重新盯着显示屏上的文件夹。   骆黎终究没能拧过佛弥,六点半准时到了X大后门那个酒店,佛弥刚下车就引来惊呼围观,骆黎嫌他太招摇,踩着高跟鞋咚咚咚的先走了。   酒店是陈皓清当年拿下殷佬父子时请客的地方,那时候骆黎还是陈皓清的助理,全程陪着他跟下来的,所以不用佛弥说,她也知道殷佬会选择的包厢是哪一间。   佛弥推门进来时,骆黎刚收起对殷佬勾下的脖子,冲陈皓清颔首。他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陈皓清挂好殷佬的外套,才转回来,在老人右手边的位置上坐下,看着佛弥笑道:“这就是你用全部家当换的簪?”   “……”骆黎看着败家簪,一脸不信。全部家当换一根簪?可殷宁说他是因为父母迁走才无家可归的!不对,迁走不会带走房子!他怎么可能只能住在车上?!   骆黎整张脸都变得诡异起来,这群大骗子!   佛弥先冲老爷子一礼,而后才得意道:“无价之宝,那些人不识货,我只把那老俩口的房子给他们,就双手奉上了。”他抬手摸了一下那老玉簪,显然爱不释手,又道:“保守估计公元200年至300年间的玉簪!”   “啧啧啧……”骆骁直咋嘴,扯着身边的殷宁,紧接着跟进包厢,二人都穿着中山装,显然回去换过衣裳才来的,道:“得亏你只钟情百年,若是跟他这样,一根簪子就要一套老屋,我非得把自己变成台印钞机!”   原来如此!骆黎很生气,她居然收留了一个败家子,还供养他那么久!   “你以为你家吧台里的那台留声机是便宜货?”佛弥翻眼,转身在殷佬下手的位置坐下,连客气相让都没有。   骆骁看明白了,这是接班人的身份确定以及肯定,不会有意外了。   不一会儿菜也上齐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在长桌上,老爷子占了一首,左右分别是佛弥与陈皓清,骆黎被佛弥硬拉着坐在他身侧,桌上只余下陈皓清身边一个空位。   骆骁看着哭笑不得,不知道这是没有自己的位置还是没有殷宁的位置。刚想让殷宁坐下,殷宁却先一步拉开椅子让骆骁坐,道:“你坐,我来。”   说着他向上推了推衬衣袖子,免得衣物阻碍他的动作,一手拿筷,一手持碟站到殷佬身边,准备为父亲布菜。   “我……”殷宁不坐,骆骁可不敢坐!殷家一年到头只立这一次规矩,况他是真正的头一回,这可关乎他在家里的地位,他半分都不敢错。   殷佬抬手示意骆骁坐下,见他还是惴惴不安,道:“下一次你来。”   骆骁的脸上终于浮了个笑,松了那口紧张的气息,喜滋滋的在姐姐对面坐下。   骆黎看着骆骁变幻不停的脸色,诧异的不得了。这哪里还像她那个嚣张跋扈,总是自以为是的弟弟,她不认识这个人!她的弟弟是典型的被宠大的小孩,小的时候要她喂到嘴边才吃,长大以后要她和父亲哄着才吃饭。别说布菜,他只把自己不想吃的给他们父女吃!   “自己人才能给老爷子布菜!”佛弥似乎知道骆黎在想什么,瞅了机会,小声道:“他是怕老爷子不要他。”   原来如此!   殷宁……骆黎心里明白,殷宁其实真的不错。就像骆骁说的,就算殷宁对全世界都坏,可是他对他好,而他知足。   她一直知道殷宁对骆骁好,却没想到老爷子也这么照顾骆骁的感受,会特意安抚他的不安。还奢求什么呢?骆黎自认,同样的情况下,她做不到这么周全细致又不着痕迹。   而她一直以来趟不过去的只是那口气,吐不出来的是拥在胸膛的那口老血。   他利用她,勾引他,并且借助了她身边这个人!   “你跟我弟很熟?”骆黎语气不佳,任凭佛弥舌灿莲花,她也不相信那件事真的和他无关!   “你还知道他们家有个很贵的留声机?”   “……”佛弥突然意识道自己刚刚说溜嘴了,而骆黎根本没去过那二人的家,联想道被追究可能引发的悲催后果,他得意道:“他俩都不在的情况下,才轮到我。”   “那你们三个都不在呢?”骆黎好奇了,她忘记自己要追究的问题,思绪跟着佛弥走了。   “老爷子不会出现。”佛弥道:“别看陈皓清和老爷子是棋友,他一个人可带不走老爷子。他也算有自知之明,只守在贵客的位置上。” ☆、第 10 章   “他是给自己的定位准确!”骆黎嗤了一声,重新审视对面几人。伺候老爷子这种事,是陈皓清都上赶着做的事,刚进门的那一幕表现的很明显。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陈皓清依旧只能给老爷子挂衣裳。   可他既不是老爷子的儿子,又不是老爷子的儿媳,骆黎膈应了一下,她实在不愿意媳妇这个词和她弟弟划上等号。   那个规矩刻板的像黑白子纵横分明的棋盘的陈皓清,并不是可以喊殷佬一声“老爷子”给他磕头的人,又怎么会无端越界,惹人不喜?!   佛弥这话太偏颇了!   见对面的人看过来,她看向骆骁:“?”   骆骁一根手指压着嘴唇,冲骆黎示意:食不言。   “……”骆黎心里一滞,带着一股说不明白的心情,喝了碗里的汤,凑近佛弥悄声哀怨道:“他可能真的不是我弟……”   说话的功夫,殷佬已经停了筷子,摆手示意其他人不用停,起身去包厢的另一边。   骆黎这才发现,佛弥和老爷子穿的是同款,只是老爷子那衣裳颜色深,看来这衣裳的颜色是有讲究的!   “……”她看着一桌剩下的四个人,目光定在佛弥身上,显然,她认为他会比骆骁更加懂殷佬的意思。   “老爷子老了,吃不了多少,”佛弥加快了往嘴里送菜的速度,略失风度,他在赶时间,含糊答道:“晚上吃太多伤身,他在我们拘束,就自己看春晚去了。”   哦!骆黎明白了,老爷子在,殷宁不能坐,还得守食不言之类的规矩,确实拘束。   骆黎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这么吃饭。   “我去。”陈皓清已经放下手中筷子,示意佛弥莫急,补充道:“没有人愿意一个人过年。”   佛弥冲他感激一笑,又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见骆黎不明所以,解释道:“陈皓清父母都在国外,我和你就不用说了……”   骆黎懂了。   无论是陈皓清,还是她和佛弥,都不能和父母一起过年。老爷子不忍心他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人过年,所以将这些人招到一起,姑且算是凑合着团年了!   真是个心细如尘的老爷子。   同样,陈皓清不忍老爷子一个人看电视,所以抢先佛弥一步,陪老爷子去了。   真是面面俱到的陈皓清。   一个闪神,殷宁已经换了套餐具,坐在陈皓清空下的位置,嘲道:“真有你俩的,悄悄话说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给你们使眼色也看不到!”   “可不是!”骆骁跟着吐槽:“姐,你以前也没这么多话呀!”   “你小子,真的是我弟弟?”骆黎只差拿筷子敲骆骁的头了。   “合着陈皓清是听到我的话,所以去陪老爷子了?”佛弥坚持不认错,直接转话题。   “你就继续装吧!”殷宁嗤了一句,舀了一碗汤给骆骁推过去,示意他喝,继续道:“骆黎可说了,分不清楚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嘿,我每句话都是真的呀!”   “你们说话,扯上我干吗?”鬼才信哦!骆黎翻了一眼夸张的人。   “这汤好喝,啥名字?”   “我瞧瞧,回去咱也添个砂锅,专门炖汤用。”殷宁用汤勺翻了翻中间那锅淌,笑了:“哈哈哈,还是那小母鸡!谁点的菜啊?”   “那还用说!”骆骁眼睛都乐成两条缝了,歪头示意肯定是刚刚走开的那个人。   “……”骆黎失笑,看着说个汤也能眉开眼笑的两个人,不可置信:“他俩居然不理我?!”   “习惯了就好!”佛弥早就习以为常,一口把碗里汤喝干净,愤道:“不就一锅炖小母鸡嘛,都是些没人性的!”   “那是老爷子加的!”骆黎笑,将那年殷佬给骆骁扶脉、加菜的事说了一边,佛弥才撇着嘴,哼了一声,“这个陈皓清啊!”   转瞬骆黎也想明白了,跟着失笑,“不愧是陈皓清啊!”   很快,这四人也停了筷子,殷宁看着时间说有事出去,余下几人都围到包厢的另一头,一家人一般围在电视机前,和殷佬一起看春晚。   陈皓清陪着殷佬在主位沙发上坐着,骆黎和骆骁凑在一起不时说说小话,余下佛弥一个人占了另一侧的位置,看着这格局他有些好笑,正该陪伴的时候,殷宁反而不在。老爷子行事看似迂腐,却不拘泥,真好!   “这里是A省J市XX公司,坚守在城市交通岗位的各位一线员工给全国人民拜年啦!”   “C省G市XX公司,坚守在城市供暖岗位的……”   ……   大屏幕上不停闪现出一群群脸,以及各种各样的祝福声,这种祝福最能引起人们共鸣,让人莫名就激动不已,其实没有多少人听那是哪里的什么岗位,只是所有人都很享受这种“我不是一个人”的集体感。   “……拜年啦……”突然,这个“啦”还没有结束的时候,镜头里的那群人身后却传来一声爆破“砰”!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   这可是重大事故!   电视上的画面静止了一瞬,镜头立刻被切换开,回到现场主持人那张精致妆饰过的脸上。   “骆骁。”   “好。”骆骁应了一声,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摊给陈皓清,后者冲殷佬颔首示意失礼,低头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显示屏上。   同时,骆骁急切的看向殷佬,得到首肯后,立刻拿出手机,开始不停的翻扫。   网上果然炸锅了,所有人都在讨论刚才那一声“砰”,根本没有人理睬主持人的粉饰之词。   骆黎看着前一秒还和自己聊天的弟弟,眨眼就进入工作模式,不仅如此,还和陈皓清配合的天衣无缝,她意外极了!那一年骆骁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她一直以为陈皓清放弃骆骁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合作了!   她有一种真的不认识自己的弟弟了的感觉。   一直以为他是个离了她就会饿死的小孩,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长成了。骆黎突然明白殷宁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有弟弟。只是她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了独立的个体,不会继续藏在她的羽翼之下了。   老天真不公平,女人长大要用一辈子,男人却只需要一件事,只为一个人就能长大。   那一年一起在这里进餐时,那个需要她处处提点、警示的弟弟,和这个能够独当一面的骆骁,恍如隔世!   忙碌的人已经换了工具,骆骁诧异了一瞬,立刻按照指示开始清除数据,陈皓清则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电视里主持人尴尬的撑了一会儿场子,现场没有慌乱的痕迹,刚上台的相声节目很快吸引了现场的观众,电视里暂时稳定下来。然而这只是挡在井口的树枝,欲盖弥彰!人们根本不买账,电视走不通,就在网络上沸腾起来,很快就有在事发现场的人发放了直播视频。   骆黎不时在电视屏幕和陈皓清之间转换,她做陈皓清的助理有两年时间,可配合度远不如骆骁今天这般。   而她也从来没有见过陈皓清如此外露心里的急切,甚至再三慎重沉稳的说“谢谢”。   不过是“砰”了一声,他至于这么小心谨慎吗? ☆、第 11 章   “别看他了!”佛弥拉回骆黎已经跑远的深思,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他已经和骆骁换了位置,小声提醒道:“力挽狂澜,你没见过吗?”   “……”骆黎摇头,她哪里见过什么力挽狂澜,上个网打几个电话,这就是“力挽狂澜”吗?那他挽得又是什么狂澜?   “S省,B市,那里有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骆黎疑惑的看着佛弥,若说本省B市,作为省内第二大城市,下设三区九县占地两万平方公里,城市户籍超百万,历史文化悠久,出土文物众多,在地广人稀的西北五省中,它也排的上名号,是一个保留传统文化程度超高,动土难度不亚于古都,明明是汉人聚集之处,却鲜有外人真正深入其中的天赋之地。   她摇头,她不知道那里有什么,那里太难进入,也是她一直回避开发的地方,“难道他在那里有新公司?”   陈氏集团涉猎范围有多广,骆黎还是知道一些的,可她想不明白,就算是陈皓清,要打入B市市场,也不是笑着杀一局黑白子就能做到的吧!   说话间,不知道为什么,电视屏幕已经再次切换,镜头回到先前那个基层记者身上,那女记者显然也受到惊吓,正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她先冲着尽头安抚的笑了一下,才开口道:“我知道大家都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很想知道。事发时我们在S省B市人民广场中央的小广场,那是B市人民最喜爱的活动场所之一。通过画面回放,我们可以发现,伴随那一声巨响出现的是这栋楼的这个地方的亮光。”   电视屏幕上出现两个分镜头,一个是回放镜头,一个是直播镜头。   “那里是临近人民广场的小区,时间过去了七分钟,而现在我们已经转移到事发小区,在不影响救援的情况下,我们先采访一下现场的市民们。你好,请问您知道这是怎么了吗?”   “我以为是地震,赶紧跑下来了!”   “就算不是地震,那声音也很可怕!”   “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不能不跑啊!”   “电梯都卡住了,我跑的楼梯,还背着孩子,瞧,下了二十三楼!”   ……   “请问有人知道上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众人却齐齐摇头,没有人说得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记者重新面对镜头,表情凝重道:“从现场我们可以看到,在全国人民团圆的夜里,我们的消防人员已经就位,医护人员也随时准备进入工作状态,可是迄今为止,我们依旧无法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这个!”   突然一个市民举着手机从人群中冲出来,调出一段模糊不清的拍摄视频,放到摄像机前,道:“这里有个人,在往上爬,不知道是为什么。”   “哎呀,那不是701吗?”   “您认识?”记者立刻追了过去。   “701住户的年轻人都在外地,只有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孩子刚上小学,另一个还在幼儿园呢,我下午还和老太太一起跳舞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猜测一出,所有人都再次沉默了。而这个时候,视频已经处理完成,被放大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视频很短,只有短短几秒钟,一个年轻男子正竭力抠着墙壁的缝隙往上攀岩,在没有着力点的地方,他借力拉住上方的晾衣杆,就着旋转的力度继续向上攀爬。   “蝙蝠侠!”   “超人!”   “猴子!”   ……   “这人正常吗?”骆黎万分不解,“绑了威压?还是演戏?演戏的话,这剧本也太危险了!”   “正常。”骆骁肯定道。   “正常。”佛弥也很肯定。   殷佬没有说话,却点了一次头。   陈皓清也没有说话,只盯着屏幕上的人影。   骆黎突然发现,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有人在失火现场逆行,有人在地震灾区反向,有人在洪水之中回游……危险来临的时候,有人会逃命,那是本能。   可也总有人在争取。   你可以说那是本分,可没有责任的人,何来本分!   骆黎突然紧了喉头,一颗心挂在那像猴子一样攀岩的人身上。那些报纸头条,那些身影回眸,以前她总觉得是摆拍,是噱头。现在,却突然共鸣,似乎就这一瞬间,她被视频里的人感动了。   镜头终于再次切换,这一次拉成了远镜头,直接对着消防车已经架起来的车梯顶头,对面就是那年轻人进去的窗户。所有人都急切的看向那个已经被打破的窗户。   记者的声音再次传来:“现在的情况非常紧张,因为我们无法确定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并置生死于不顾呢?”   这话是没有错,可这语气让骆黎生气,不为救人何必逆向而行?没有穿制服,就要被怀疑动机吗?她瞪红了眼,暗骂道:这个记者真讨厌!   佛弥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掌心,轻轻摇头,示意她被带动了情绪。   骆黎闭了闭眼睛,缓和了激动不已的心情。他说的对,各司其职而已,不确定的情况下,不能给予任何不能负责任的言论,这也是一种本分。   自己怎么会被影响了向来坚定规整的情绪呢!   “来了!”   随着这一声大喊,年轻人的身影出现在窗口,镜头太远,人们看不清楚细节,只能看到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手中拉着的那一个,像抱着浮木在海上飘荡的落水猫,正拽着他的裤腿瑟瑟发抖,他松手,安抚的摸着小孩的头,让小孩完全依偎在自己身上。   “没有老人!”记者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不仅骆黎,在座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探照灯突然打在那人的脸上,在灰尘和汗水的掩盖下,年轻人的脸依旧偏白,精神的短发上蒙了一层白灰,他身上防寒的夹克磨出了几个洞,棉絮在往外飘,却不影响他用这夹克给怀里的孩子温暖。   他抬手遮了一下,眯起眼睛。似乎是下意识拳了起来,他的手臂却因为用力过猛而抽搐不已,肌肉在痉挛,他真的累坏了!   陈皓清愣住了,再次拿起电话。   这一次,他避开了所有人。   骆黎看向骆骁,后者摇头,他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佛弥也摇头,示意不知,他轻轻揉捏着手中的那只手。   真是个傻姑娘!她紧张到颤栗,却不自知。   “短短的八分钟,对于有些人而言却是一生!”记者的声音再次出现,带着明显的煽动情绪,镜头也已经完全切换,电视屏幕上,记者的镜头已经成了小话框,女主持人淌下了感动的眼泪,男主持人也润了眼眶,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真会做戏!   骆黎撇了一下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警惕防备的翻了佛弥一眼后,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往旁边挪了一点,远离佛弥。   陈皓清放下电话重新坐回来时,镜头再次切换,这一次是采访当事人了。现场已经做了交接,可以听到救护车驶离的声音,以及消防车工作的声音,这些声音很嘈杂,却让人心安。   “你好,请问您贵姓?”   “免贵张……你好。” ☆、第 12 章   “免贵张……你好。”那人显然没想到会被拉着采访,大喘气却教养很好的停下脚步,并回答了问题。   “您为什么会选择攀岩的方式上楼?”   “哈?”那人先喘了一气,失笑道:“所有人都以为地震了,都会往下跑,我走楼梯的话,现在可能才站到门口。”   这么理所应当的回答让记者无语,进一步道:“我是说,您练过吗?无保护措施攀岩,很危险!”   “哦!”他又喘了一气,气息不稳道:“那能怎么办?我运气好,没有出意外,感谢我的父母……”   “……”话题转的太自然了!记者不信自己什么都挖不到,又道:“今天团年,春晚直播中,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几乎直不起腰,整个身躯呈现出别扭的扭曲,却依旧在坚持应对,勉强得很明显,而这一次,他终于面对了镜头,道:“祝大家……新年好,都能和家里人一起……团年。”   那张脸倦得乱七八糟,那双眼却真诚的让人忘不了。   “哈哈!”骆黎笑出声,对镜头里的年轻人的好感度,像跑过滑道的飞机,正蹭蹭往上飙,转眼就到了三万英尺的九霄云外。她已经忘记前事,自己靠近佛弥说:“这人很有趣啊!看来真是累狠了!”   “能不累嘛!”佛弥好笑道,语气中却不失赞赏,“从那一声响,到现在整整九分半,除去搜索以及交接的时间,他徒手攀了七层楼,排查现场,救两个小孩,就算是孙大圣,现在也想先坐下来吃颗桃子,休息片刻了,何况他只是个平凡人!”想起什么,他又补充道:“采访是个什么东西!他呀,就是教养太好,搁我早上救护车了。”   最后这句话引来一阵白眼。   记者想抓着年轻人,年轻人想休息,镜头在二人之间来回转,突然周围却静下来了,人们不再嘈杂讨论往前涌,而是让出了一条道。   什么人能有这样的威慑力?   记者很惊讶,德高望重的三尺之距这种夸张情形,她只在言情小说里看到过,可她眼前的市民们就是安静的让出一条道,眼神却像看到刚出锅的嫩豆腐,柔和热切。   顺着人群看过去,她看到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殷宁同款!”骆黎指着男人身上那件长款大衣,冲骆骁打趣。虽说是同款,对比之下,殷宁穿着是青年人的活力,而中年人则是岁月沉淀的四平八稳,两人的气质气场完全不同,各有特色!   B市果然卧虎藏龙,半夜出现个中年人,都如此不可方物。   气场太强大了!   “老书记来了!”有人喊了一声,中年人望过去,摆了一下手,冲那人打招呼,算是回应他的问候。   人群立刻沸腾了,翻滚的开水中此起彼伏泡泡般喊起来,“书记,新年好啊!”   “好!”中年人回应着,已经走到记者面前,他把年轻人搀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息。扭头冲不明所以的记者道:“记者同志,不要耽误直播了,为了我们B市,已经让全国人民提心吊胆了十分钟,我们很过意不去啊!”   “就是,老书记说的对!”应喝声接连不断,一浪盖过一浪。   显然老书记虽然老了,却余威犹存,他说话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压迫感,更有着不可抗拒的煽动力。记者再插不上话,只得让出中间位置,暂且放过那个年轻人。   “那大伙儿再来一次,”中年人指挥摄影师后退,在场的市民们自发以那二人为中心围在一起,他带头道:“S省B市全体市民祝——”   众人一起欢呼:“全国人民,新年快乐,阖家欢乐!”   “……”记者很无奈,现场的主持人也很无奈,可市民们很开心,电视机前的观众很开心,网民们也很开心!中年人一呼百应,连微笑的角度都是三百六十度完美无瑕,让人着迷其中。   “这大叔好帅啊!”骆黎惊呼了一声,道:“比春晚好看!”   “很帅吗?一般般吧!”佛弥斜眼,有他这样集美貌与智慧于一体的人在身边她都看不到,却说屏幕的里人好,这让他如何高兴的起来,酸道:“骆黎,你变成迷妹了?”   “拜倒在老书记雍容优雅的气场之下,又有何不可?”骆黎那双眼几乎贴在电视上,道:“力度情绪张弛有度,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这样的人,不指点江山实在是一大损失!”   这话听得佛弥想笑,女人都是这么看政治的吗?他笑道:“这你都能看出来?”   “那当然!”骆黎骄傲道:“如此众星捧月的老书记,定是备受百姓爱戴的,然而他既是老书记,他肯定是退了!并且已经有了新书记,而人们同样满意那个新书记,所以做此区分!”   “怎么这么聪明?”佛弥赞道。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骆黎扁着嘴躲开他的手,嘟囔道:“我就是太忙,没空而已!”   “好,没空!”佛弥敷衍道:“那个年轻的呢?”   “嗯?”骆黎抬眼,这才发现骆骁也看着她,陈皓清虽然没有侧首,眼睛却瞟了过来,显然他们也想知道她怎么看那个年轻人。   骆黎的目光回到电视机上,心里隐隐有了什么想法,却抓不住。   “非池中之物。”她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稳住情绪,还有那么一双眼睛的人,怎么可能一直穿着烂夹克。   骆骁笑了,佛弥也笑了。   看着这二人,骆黎知道,自己说的没有错,这个年轻人确实不一般。然而看着陈皓清时,她又摇摆不定了。   陈皓清没有笑,眼底却亮了。他掩饰的很好,可骆黎做他助理两年,太了解他的小表情了,他的眼底是得意和骄傲,就像这是在夸他一样。   今晚的一切都很反常!   电视上,老书记道:“好了,都回家过年去,今天夜里的跨年饺子,记得多吃几个!”   “听老书记的!”有人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都笑了,笑声中又冲出一句:“新书记到我家吃饺子去吧!别一个人过年啊!”   “……”年轻人明显顿了一下。   记者立刻亮了眼睛冲上去,“英雄原来是新书记啊?”   “都散了吧!”中年人又喊了一声,压住记者的声音,这一回所有人都开始撤退,再没有半句多言。   记者还打算再追时,被中年人用微笑挡住了前进的脚步。她不敢再逾越半步。回过神时,她才发现连市民都回去了。   大屏幕上就剩下一个定格,中年人脸上不容抗拒的完美微笑,以及年轻人疲惫不堪的一点点侧脸。   陈皓清站起来,明显急了。   殷佬冲他挥手,示意他快走,想起什么,又让骆骁追过去。   骆骁笑了。   骆黎看到了,那是两个红封。   刚刚那一幕有点混乱,她并没有听清楚记者说了什么,也没听明白那人喊了什么,只记得他说,别一个人过年。   年轻人说,祝大家和家里人一起团年。   陈皓清说,没有人愿意一个人过年。   B市有什么?骆黎想,她知道了。   殷宁回来的时候,带回了饺子。他没有说自己去哪儿了,怎么去了那么久,骆骁并不追问,先给他递了碗热乎乎的饺子汤,说了一句陈皓清先走了。   骆黎没有听到更多的解释,心中更是诧异了,原来他们熟悉信任到根本不需要解释这种东西了。   弟弟确实不是她的自己人了,他是殷宁契合的自己人。 ☆、第 13 章   吃着跨年的饺子,伴着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电视上一片欢腾,殷佬站起来,给余下的四个年轻人一人一个红封。   骆黎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拿着那红封她有点脸热,和佛弥一起上车时还她还很茫然无措,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几乎件件都超出了她日常接触和理解的范围,让她应接不暇。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所有人都发生着变化。   可是在她知道的范围内,他们却仍和以前一样,都没有变。   到底是他们变了,还是他们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向她展示了另一面?她不曾知道的他们?   那么他呢?   骆黎侧首看着穿汉服开车的人,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不真实到她意识模糊神志不清。所以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控制自己,而是失口问道:“你那几年去了哪里?”   那年匆匆一见,一别三年,他只说有项目所以走了,她不是不好奇,只是从来掩藏着,不肯多问。   介于前事,她不敢卸下防备。   对任何人。   因为她每一次弱势,都会被他趁虚而入,并留下深刻的教训。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连这根一碰就会断的竹竿她都挡不住,遑论别人!   “你终于问了!”佛弥笑了,显然他很高兴。   “也不是特别想知道。”骆黎回神,窘迫道:“你不用说了。”   “为什么不说!”佛弥乐了,“研二那年,导师接了个项目,在祁连山下……”   说起那段日子时,佛弥像个正在台上讲故事的少年,眉飞色舞。他说一线峡的巍峨,说戈壁的广袤,讲未知的墓穴,描雕栏玉砌的勾勒,乃至他提及什么徽章,什么构造,什么机关、什么设计……   他说了很多很多。   骆黎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   她只觉得这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会发光,表情也活灵活现的。这个时候,佛弥不再只是人偶,而是个活生生的人,带她领略几千年前的故事风光。她虽然不懂,却如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她是从黄土高原上下来的人,却从来不知道高原的而另一头,有一大片孤魂魅影般的树林,它们有站着,歪着,靠着,依偎着,躺着,趴着,还有蜷着,跪着,蹲着,乃至残缺不全……   他说是那是战士。   枯木怎么会是战士?   可是,在佛弥的嘴里,那些枯木都是活物,每一个战士都有一段故事:他们曾经也有家,家里有老娘幼弟,有弱子娇妻,有送他荷包的姑娘……却埋骨他乡。   那是让人血液沸腾的激昂,也是万古成灰的悲怆。   这让骆黎震撼。   和震撼相伴而生的,是向往。   佛弥停下车,骆黎依旧看着他,那是他熟悉的目光。   茫然,无措,却充满期待与渴望。   那一年她也是这么看他,无辜而渴求的看着班里的同学。她想要朋友,想要关心,想要有人心疼,她希望自己能被大家喜欢。   那,是期望被爱的念想。   “骆黎。”他唤了一声。   “?”她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时,佛弥已经松了安全带,整个人向她贴近了。   她还是那么天真,让他一目了然。   城里的竞争残酷而激烈,自卑的人哪里有被人看到的机会?关心她,心疼她,喜欢她,爱她,把她藏在身后保护起来的,他一个人就够了。   又被推了!   骆黎瞪大紧张的眼睛,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那张脸,她还记得这惩罚!他说过,要精明一点,要无懈可击,要防备坏人,不能一个人去角落,不能轻信男人,跟他们去奇怪的地方……他说弱者才被欺,有所求才有所制衡,他说,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因为她只是个连竹竿都推不过的弱女子。   记忆中每一次被他推着退后,总是伴随着刺痛,和无助失控的心跳。   可这一次,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这只是一次轻柔的碰触,比海绵蛋糕还要柔,骆黎愣了一瞬,想明白那轻柔是什么后,伸手企图挡住面前的人。   “呵……”佛弥低沉着声音笑了一下,带着暗哑的穿透力,“我的骆黎,还是那么可爱!”   骆黎又窘又怕,吓白了脸。佛弥却趁她受惊,再次吻上那双唇。她以为他只会吓她,还是以为他依旧只会吓她?   他……喜欢她,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啊!   嫌她推拒的手碍事,他引着那双手攀住自己的肩,试图加深这一吻。   可脖子上突然而至的力度,让佛弥不得不暂时放开那双唇,这个傻瓜!   鼻尖蹭着鼻尖,他痴迷般靠近那双娇唇,轻轻说了一句,不等她回应,更坚决的吻住她。   “掐死我,接受我,许你选一样。”   骆黎怎么也没想到会等到这一句,她只是想吓退他,才合拢双手,假装要在他那似乎一碰就会断的脖子上用力。   掐死他?   她哪里敢?!自从那年撞断了他的胳膊后,她就不敢对他用力了,何况是他的脖子,她如何下的了手。   接受他?   可是,这真的是给她的选择题吗?   骆黎在犹豫不决,佛弥却加深了这一吻,肆无忌惮的长驱直入,似乎要左右她的想法,帮她做出选择,主导她的世界,要将她整个人都吞进肚子里,完完全全成为他的,不容她回避抗拒。   她没见过更无赖的人。   骆黎推不开他,躲不掉他,更掐不死他。   他张扬任性,不羁妄为,从来不管别人的目光,总是处在灯光聚集的正中央,在他面前,她总黯淡无光,自行惭愧,她见到他会逃避,见不到又会思念。   可他却总像逗弄耗子的猫一般,一直不遗余力的戏弄她,将她控制于掌中,连亲吻都无赖的只准她承受。   选?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她选的机会。   骆黎闭上眼睛,松了合力的双手,放开佛弥的脖子。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在他面前,她从来只能顺从。   终于乖了。   佛弥松了禁锢,任她将手抵在自己的心口,握住他的心跳,舌尖的舔舐也轻柔起来,细细品着她的味道,慢慢的,他开始向她索取那一抹柔嫩的丁香。   予取予求。   骆黎沉浸在这漫长的一吻中,原本不知他欲何为,却在反复的轻柔纠缠中品出了那四个字:予取予求。   他给的她得收,他要的她得给。   霸道的无耻之徒,混账的赖皮脸!   怎么可以如此不公平!她心里想着不能这么没有立场,舌尖却已经迎合送出,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乖!”   他赞了一句,她却似受到前所未有的鼓励,突然不再疑惑,他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有什么关系?像骆骁说的,人都会撒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伪装色。抛开那些迷惑的外壳,面对那颗游移不定的本心,你信,他就真,你不信,他就假。   她信,并主动加深了这场祭奠般的给予之吻。   至少这一刻,她信他这半年都没有说过的那句话,“骆黎,我喜欢你”。   转眼四月底,春装还没来得及发挥功效,天就热起来了。退去了臃肿的冬装,骆黎心情更好,给全公司都换上新的工装,为数不多的女员工的裙角,成了办公楼里的一道风景。   公司的工作进展很顺利,只是那位助理年后不久就申请调换了岗位,好在新旧交替没有用太久,新人也上手了,骆黎批了办公桌上最后一份文件,不由自主爬下来。   春天是恋爱的季节,骆黎随时都能笑起来,因为想起某人。 ☆、第 14 章   “骆总,有……”助理推门而入,看到老板过于灿烂的笑脸,吓了一跳。   “有什么?”骆黎立刻收了脸上不合时宜的笑,勾手让助理进来。   “有位先生没有预约……”   “姐,我得预约才能见你?”骆骁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不愉。   骆黎挥手让助理出去,嘲道:“你来少了,她不认识,这还能怪她?”   “偏心吧你就!”骆骁也笑了。   助理摆上两杯咖啡后,再次关门,办公室里只留下这姐弟二人,骆黎在靠窗的独立沙发上瘫下,道:“怎么了?”   “两件事。”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骆黎嗤笑,示意他说。   “第一件是公事,影视基地的进度最近不在线啊!姐你得跟紧点,我听说你还抽了一个组出去接了别的活儿,忙得过来吗?”   “说第二件吧!”骆黎翻了他一眼,听到是公事的时候,她坐了起来,可是当她听清楚内容后,又瘫了回去,显然这事尽在掌握。   骆骁无奈,道:“今晚你们大学同学聚会,你可一定要去啊!”   说起同学聚会,骆黎的脸色就变了,那年在同学会上和殷宁闹掰的时候,她就说过,再也不去同学会!虽然现在她和殷宁姑且算是和好了,但是聚会她确实再没参加过,这让她很有些打脸的为难。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啊?”   “我要是能去,我一定去!”见骆黎依旧不情不愿,骆骁不满的喊了一声,委屈道:“因为你不参加同学会,我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都后悔死了!”   “可我特别怀念!”   “……”骆黎满脸愠色。   “你会给我打电话吗?”骆骁才不管她一脸不痛快,继续再接再厉,“弥勒佛会回来吗?他那学习快结束了吧?”   “……”骆黎眨眼,显然被这个可能性吸引了。   “嘿嘿!”骆骁见游说成功,孩子般咧着嘴,笑了,“那事你可上点心,他最近都在忙另一件事,没空管这边,咱可别捅娄子!”   “知道了,”骆黎敷衍道:“你姐还没你男神重要吗?”   “我这边也得升个级,更没空过问你了!”骆骁还是不放心,道:“要不你再加个助理吧,我总觉得这个脑子拎不清。咱俩这长相,除了性别几乎一样的,她还要请示吗?不知变通!”   “行了,我公司的事,不要你插嘴!”   “这不是怕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哼!”骆黎笑骂道:“跟你这个脑残粉似得?”   “……”骆骁摊手,为了公开表白,他丢下工作飞了小半个地球,装成脑残粉给殷宁送花,却签错了文件,造成不可逆的严重后果。那件事是他一辈子的最幸福的时候,可那幸福的代价却是他一辈子的教训。   果然痛与快乐是相通的。   “时间差不多了。”骆骁转了话题,喝了一口那咖啡,脸色不太好看,站起来整理衣裳,道:“你也准备走吧,地方别忘了!”   “我还没有老年痴呆!”骆黎也站起来,抬手给她弟弟整理衣领子,骆骁比几年前成熟了太多,个子又高了,身体也比几年前硬朗了!她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弟弟真帅!”   “必须!天下第一!”骆骁得意挑眉,眼角一斜发现了点不一般的东西,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骆黎蹲下,捡起那一小块银白色的东西,那是从骆骁身上掉下来的。   “这像咱们小时候用的电子表里面的小电池。”   骆骁先一步将那小东西捏了个粉碎,敷衍了一番后,心事重重的离开了骆黎的办公室。   骆黎赶到聚会地点时,包厢里已经很热闹了,许久不见的老同学们正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各取所需。   “一年一次,就一年一次!”殷宁像是被谁激将了,拍着桌子道:“以后咱们聚会,谁请假,谁埋单!”   “哈哈哈!”有人笑道:“殷宁你不搞学术了,怎么性子都江湖了!”   “他那是身不由己呗!后勤还能端着清高,那不是扯吗?”另一个道:“你们知道吗?那年我去采访他,嘿这小子,居然给我打官腔,连个头条都不放我一个!”   “哪一年啊!大飞你可别抹黑我!”殷宁喊了一声,摆明不认。   大飞叫赵一飞,毕业后进了一家报社,做了记者,成天都在到处挖新闻!   这边几个一闹腾,所有人都围过来了,也都注意道殷宁身边还坐着个笑嘻嘻的人。   “哟,带女朋友来显摆啊?说好了不带家属的!”   “屁!”殷宁扳着脸,道:“这方木,怎么你们都不记得了?方木你可看清楚了,不记得你的一会儿统统罚酒!”   “没办法!”那女孩耸了一下肩膀道:“太低调的人生啊,就是容易被遗忘!”   “那可得怪你自个儿!”有人接话了,道:“方木哪儿高就啊?”   “毕业就出国浪了些日子,才回来,这不,还得殷宁罩着!”   “啧啧啧!”先前那个大飞笑得玩味,道:“该不会是童养媳吧!”   “嘿,你个欠虐的!”殷宁笑骂了一声,一群人嘻嘻哈哈的闹成一片。   “说到童养媳,骆黎怎么还没到?”   “……”骆黎简直郁闷坏了,怎么这也能提到她呀!   “弥勒佛也没来啊!”方木接了一句,一脸想起前事的样子,笑的和大家一样玩味。   怪不得让她一定要来!骆黎的目光停在那个叫做“方木”的女生身上。她知道她,却是头一次见。方木是殷宁的受人所托,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团年饭那夜他就是陪她吃饺子去了。   而方木之所以特别,是因为她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却又不是同班同学,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却一直存在名单里。   看来这个同学会,殷宁的目的就是帮方木找到同学。   “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儿啊!”骆黎喊了一声,斗志昂扬的花公鸡一样,笃笃笃的走过去,抬手在方木头上戳了一下,算是惩罚,扯个凳子在她旁边坐下,立刻加入闲扯的队伍。   “唉,我问个事!”赵一飞突然打断了闲聊,召唤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道:“咱们班有B市的吗?春晚那个英雄,你们谁知道?”   一群不看春晚,以及刚回国的表态后,余下的居然没有几个人,骆黎看着那人,知道这不是个善茬,和殷宁交换了个眼神,道:“你找他?想专访?”   赵一飞立刻问:“你知道?”   骆黎耸肩,意思是看你说多少。   赵一飞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立刻道:“找不到那年轻的,找那老的也行。”   “为什么?”   “嗨……那女记者是我女朋友,她领导给的任务就是挖这条线儿,办不到就滚蛋。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啧啧啧,为了追女孩儿,你可真是下血本了!”骆黎大笑。   “那也比弥勒佛强,下的本都成了打狗的肉包子!”赵一飞知道自己被耍了,立刻反讽回去,说后半句时声音却小得几乎只有说话的两个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弥勒佛是骆黎的逆鳞,他就故意往她痛脚上踩,不再理睬她。   两人一转错开目光,战火一触即发。   骆黎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因为被说成狗而追着教训他。   几句话的功夫,不知道那条新闻的人也都将截段传了一遍,所有人都表示,不知道。   有人建议道:“大飞你怎么不搜索,老的是书记的话,肯定有备案啊!” ☆、第 15 章   “就是搜不到啊!”赵一飞疑惑极了,道:“要说这么一个人物,不可能不记录在案,可我查遍了B市的地方志,都没能找到这个书记。名字全部隐藏了,总觉得这背后□□。”   “你是想头条想疯了吧!”殷宁嘲了一句,道:“退了所以神隐,这很正常啊!”   “你不懂!”赵一飞驳道:“我女朋友去采访,次次被拒,而且他们全市上下口径一致,她根本什么都挖不到!B市想干嘛,独立吗?”   “别瞎说!”骆黎抬手在赵一飞头上扇了一下,提醒道:“隔墙有耳,你再乱说,就滚蛋!”   “就是就是,这种话可别乱说!”所有人都开始符合骆黎,指责其赵一飞,后者无奈,道:“这都是自己人……”   “那你就更不能害我们!”殷宁一脸撇清,又问:“真的什么都挖不到?”   “真挖不到!”赵一飞道:“查来查去,就知道他姓张,去年年初才到B市,人们喊他张书记,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书记。知道他干了很多深入人心的事,却不知道任何他个人的事情……”   “切!”方木不掩讽刺,鄙夷道:“想爆料直说,何必装得那么正直,这还不够吗?”   赵一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就是!”骆黎立刻跟上方木的话,跟大飞说话这么直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接道:“这也叫什么都没挖到,大飞你到底想干嘛?今儿是知道那个是你女朋友,我给你留个面子,不然我非得骂她!有那么采访的吗?”   二人交换了个目光,骆黎突然觉得,这女孩是真正的正直,她就是看不惯所以出口嘲讽,而不是要帮她出那口恶气。   “事有轻重缓急。”另一个同学道:“春晚直播中的十分钟有多重要,她也太不懂事了!”   “有些人啊,就是想出名想疯了!”   “好了,说这些就没意思了,都自家同学!”殷宁打断那些话中带话的讽刺,转开话题道:“老张你的书是不是出版了?”   “没你的书畅销啊!”被喊到名字的人不知道在干嘛,埋在角落里,头都没有抬一下。   “别,我那些都成板砖了!”   “哈哈哈!”方木毫无压力的大笑出声,忽然道:“唉,骆黎你啥时候结婚啊?”   “……”骆黎无语,怎么会说到这个?和她不熟吧!   “对了,咱们班还有几个没结婚的?”同学们一下子来了兴致,笑道:“该不会就你们三个了吧?”   这下子三个人都无语了,真是自掘坟墓啊!   “还有弥勒佛和大飞啊!”有人补了一句,道:“大飞有女朋友了,剩下你们正好四个,干脆凑合凑合得了!”   俩女生还没来得及害羞,殷宁先粉了脸,嚷道:“能这么瞎胡闹嘛!”   “就是!”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能这么瞎胡闹?”   所有人都望过去,西装笔挺的人一身风尘,显然他是紧赶慢赶过来的,放下行李箱,他撩了一把头发,踱道人群中央,往桌子上一拧,众目睽睽之下,他坐在最高处,理所应当的接受着所有人的仰视,道:“我跟我媳妇还用凑合?是吧,骆黎?”   “……你……”骆黎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媳妇个鬼!这家伙说了一声去开会,快半个月没回来了!中途也不联系,回来不说一声,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媳妇!骆黎带着小情绪撇嘴,她算哪门子的媳妇!   “我来瞧瞧!”赵一飞凑过去,开始丈量佛弥的头发,道:“我可还记得,弥勒佛说了,长发及腰——”   这话一出,一群人都闹腾起来。佛弥一改往常,不再保持着隔人千里的不可亵玩,而是安静的坐着让他们量头发,一双眼睛却带着火,坚决不离骆黎,看的骆黎脸热。   他没有说话,她却听到了,他很想念她。   “我去,真的到腰了!”赵一飞喊了一声,引来一阵唏嘘。   “然后是香车宝马!”   “我来了啊!”赵一飞伸手,一脸猥琐,引来一阵爆笑,   “不要趁机占我便宜!”佛弥一脸防备,又百媚横生的嘲道:“小心我告诉你女朋友,你摸我!”   “我呸!”赵一飞带着戏谑大笑了一气,一群人颠颠倒倒的围过去。   骆黎看着身边大笑的两个人,给他们一人敲了一下,可对面还有个打不到的!   佛弥张开手臂任他们寻找,勾着嘴角看骆黎,满脸都是:“来,抱抱。”   骆黎大窘!   “诶,有了!”赵一飞喊了一声,终于从佛弥的西装外套里摸出一串钥匙,“这是什么?北汽?不是宝马啊!”   “这还有!”另一个也拿出一串钥匙,研究了片刻,道:“□□燕?这是……东风?金刚吗?”   佛弥笑而不语,似乎听不出他们言语里的不屑。   “唉,还有!”赵一飞又喊了一次,显然他也没想到,还能翻出第三串钥匙,“这是什么?”   “没见过,什么牌子?哪儿产的?”   “made in China,”殷宁果断道:“弥勒佛可是个国货控!”   “哈哈哈……”这话引来一阵干笑,什么是香车宝马?价值不过百万,也得过及格线吧!可是这些什么北汽,东风,还有个杂牌子,不少人私心想着,三辆合起来也许都不够一辆宝马,这“香车宝马”显然水分十足!   连赵一飞都开着四兄弟来的呢!他们这一班子同学中,也就殷宁混得差一些,是个没车的。可他留校任教,早几年他也是学术研究中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现在看来弥勒佛也就比他多点小车,却连单位都没有,混得还不及殷宁!   骆黎可不一样,她可是骆氏集团的一把手!   吵闹的人都兴致索然起来,圈子就是这样,聚会只有两件事,一是打探消息,二是攀比。输的没人会瞧不起,就像殷宁这个万年垫底的,谁敢轻视他半分!   但是赢的那些腰都直一些!   第三串车钥匙传了一大圈,一直没有人认得那是什么车。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我去,威武的订制,钥匙还是是骆黎的名字!”那人像一阵狂风,冲了起来,拽着佛弥大嚷:“我瞧瞧我瞧瞧,给我瞧瞧车啊!”   终于有个识货的了!   “那得问我媳妇!”佛弥倨傲道,“张俊杰,你离我远点儿!小心我告诉你媳妇……”   “我摸你嘛!没事儿,只要我不摸车,她才不管我摸的是啥!”张俊杰像是疯了一般,狂喊着,将那三串钥匙都拿走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是个发烧友!   “你这是□□裸的炫富啊!”不少人酸溜溜起来。   怪不得他们不认得第三串是什么牌子,原来是私人订制,东远的威武系列,红遍大江南北,远销海外,而东远的老总偏偏是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病秧子,这种八卦企业的订制,不是发烧友也有所耳闻,那可是真真儿的真金白银!   得,香车宝马也合格了!   骆黎更是无地自容,她哪儿能想到佛弥是要求婚!怪不得骆骁让她一定要来,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待我长发及腰,自带香车宝马,送到你门下”,骆黎一直以为半年前,出现在她面前的佛弥,长发及腰,黑色吉普,强行入住……那已经是在兑现承诺了,不曾想那根本还不算! ☆、第 16 章   张俊杰从捧到那三串钥匙开始就变了个样儿,一副见了肉骨头的狗一般垂涎欲滴,嚷道:“我去,用吉普,悍马,威武骆黎求婚,弥勒佛,我离婚,你嫁给我吧!订制不用改名字,我真不介意……”   “……”佛弥拍开那双咸猪手,嫌弃道:“我介意!把我的嫁妆还给我!”他劈手抢回自己的嫁妆。   北汽,东风,杂牌,原以为合起来不够百万的车,原来平均每一辆都在百万,这嫁妆可真是炫酷啊!   “你们以为,这就算炫富?那炫富也太小儿科了!”佛弥脸上飞花,洋洋得意道:“给你们看宝马!”   “不是国货控吗?”   “只有‘别摸我’才是宝马呀?俗!”佛弥说着弹了个响指,道:“木儿,行李!”   “是,爷!”方木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捧着高高在上的人,假装甩了回手绢算是行礼,才站起来去帮他拿行李,又引来众人欢笑,眼睛却不离佛弥说的“宝马”。   弥勒佛这个人,向来神秘,如果说殷宁是低调,那么弥勒佛就是神隐,两人都是一样,不显山漏水,却转眼就会做出些惊世骇俗惊天动地大事的人。   就像那年,殷宁的学术之争,闹了个血雨腥风;又像今天,弥勒佛高调求婚,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佛弥的行李箱上面有一个不起眼的黑布袋子,可越是不起眼,越是让人关注。方木掂了一下,不轻,一脸疑惑走回去。   在佛弥的示意下,她打开那个袋子,露出来的却是个密封的玻璃罩子,这就更惊诧了。   佛弥笑着看骆黎终于忍不住也往前凑了一步,更是开心。“别卖关子了,快点,我媳妇着急了!”   方木端着那个极具分量的罩子,去了黑布袋子,眼前的东西让人忍不住亮了眼睛。   她低呼了一声,惊喜道:“马踏飞燕!”如此贵重的东西,方木可不敢松手,便一直托着。   有人不明所以,这不是解放路上到处都有的东西吗?怎么就是宝马了?   “弥勒佛,你这个是上周在国家博物馆展出的那个吗?”有人弱弱的问了一声,实在是不敢认啊!谁能想到他拿这种无价之宝求婚啊!   见别人看过来,那人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吗?前不久的‘丝绸之路’国际研讨会后,有为期一周的文物展……”   “好眼光!”佛弥赞了一句,打断那人没有说完的话。   他去那个研讨会了?什么身份去的?参加展出了?为什么能把这宝马带回来求婚?……   无数个问题在人们脑海中飘荡,佛弥却不解释半句,只是从桌子上跳下来,闲庭信步的站在骆黎面前,冲她道:“瞧,我说的终于都做到了!”   “待我长发及腰,自带香车宝马,送到你门下。”佛弥每一句都说的很认真,这让那些想打趣的同学们再笑不出来,反而有了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   这狗粮甜得有点齁。   同学四年,一直以为混的最末的佛弥,却突然一跃而上,从一个他们本来就搞不懂的人变成了一个他们完全搞不懂的人了。女生们抑制不住羡慕嫉妒,男生们只剩恨了。   “拿着车钥匙!”佛弥把几串钥匙塞进骆黎的手心里,道:“这个宝马有点重,让木儿先抱着,回头你给她个封子。别包多了,我已经没钱吃饭了!”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   “……”方木一脸哀怨的斜乜着送出无价之宝的穷光蛋。没钱吃饭了什么的,这也太浪漫了吧!   “从此结发为契,合卺共饮同甘苦,恩爱两不疑。”   原来后面一句是这个。   骆黎捧着一堆钥匙,举足无措。她应该说些什么呢?是和完整阙诗吗?这个时候,她无比希望殷宁在身边,提点她一下,面对一个汉文化研究大拿的求婚,她该怎么说我愿意!   向来能说会道的骆黎,突然哑了,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诧异了,她什么意思?面对求婚,不愿意的话像以前一样跑掉就好,反正大家就看个热闹,而骆黎并不是个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人,愿意的话她就点头说愿意,拥抱,接吻,礼成。   可她却癔症了一般,摸索半天。   “骆黎,你给句话呀!”   “就是,过这村儿可没这个弥勒佛了!”   “不要我要啊……”   ……   一声声催促迎面而来,骆黎万分慌乱中四下寻找,殷宁早就不知道啥时候溜走了,她想了又想,把车钥匙也堆到方木怀里,转身去找自己的包。   这是拒绝?   一群人面面相觑,暗暗替佛弥捏了把冷汗,毕竟,他刚才说了,没钱吃饭了,这是硬伤!   礼再牛掰,日子是吃着饭过的!   可她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跑掉,而是从包里倒出了一堆口红。   “……”   在大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时候,骆黎已经将包包倒空了,这才从里面翻出了另一个包。   “……”她到底要干什么呀?   “这个,饭卡,你拿着。”骆黎递给佛弥一张金卡。   “……”众人晕!   这也是个大手!   “这个,零花,给你,还有这个,油卡,对了,你抽烟吗?”骆黎一边递着五颜六色的卡,想起这么重要的问题,赶紧抬头,一脸急切的看着佛弥,满眼都是你抽我就给你卡。   围观人群中传出一声声低笑,她愿意啊!大家这才发现,他们都被“健壮骆黎”欺骗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主持公道的法官锤,占理的时候用嘴压人,不占理的时候就动手的野蛮女子!   这更不是骆氏集团那个雷厉风行的掌舵人。   她只是个被求婚感动的女孩子!   原来,她是这么可爱的傻女孩!   面对求婚的反应竟是如此呆萌!   “……”佛弥笑,却不回答,他走过去,弯下腰。   骆黎仰着脸,企图再问一遍时,佛弥的脸已经到眼前了,他笑着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道:“不抽。”   “哦……”骆黎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低着头掩饰自己发烧的脸,开始收拾自己的包包,将同一只口红来来回回拿了好几次,却不自知,故作镇定道:“那你要钻戒吗?”   “我喜欢玉。”   “……好。”骆黎又问:“衣裳呢?”   “一年四季的常服,我还要双喜服。”   “……好。”骆黎问:“酒席呢?”   “不拘,咱们去民政局领个证,给老爷子磕个头就行了。”佛弥那走她手中那只口红,放进她的包里。   “……好……”骆黎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嗔了他一眼,继续收拾包包。想了想她又问:“还有什么?”   “你得给我做一双鞋子。”   “……”骆黎惊了一下,她不会做鞋子! ☆、第 17 章   “……”骆黎惊了一下,她不会做鞋子!可看着佛弥的脸时,她说不出不会,点头道:“我做。”   “……”谁都没想到这两人就这么三言两语的把婚事定下了!谁家结婚这么儿戏,又这么郑重其事!   反应上来的时候,都由衷的鼓起掌,恭喜声不断。众人都是看着佛弥发疯般表白了四年,直到现在,骆黎是佛弥的媳妇这话,才真正得了回应!她愿意,还当众盖了章,虽然只是亲吻了一下额头,却让看的人都觉出了他的珍惜。   唯一由本班内自产自销的一对,两个活宝,终于尘埃落定了!   骆黎这时候才想起还在聚会呢!她后知后觉的羞了。   众人又热闹了一阵,围着桌子坐下时,张俊杰猛喊了一声:“赵一飞呢?”   这一喊大家才发现,不止赵一飞不见了,还有好几个刚才一起热闹的同学都走了。   “他们几个临时有事,刚才接了电话就走了,不要管他们啦!”殷宁从包厢外推门进来,见大家都就位了,在方木边上坐下。   “你的脸怎么了?”佛弥问。   殷宁抬手摸了一下,有点疼,这才意识到自己带了伤,笑:“走廊有点水,滑,我摔了一下,磕的。你们一会儿都小心点啊!大家继续,别扫兴了!”见墙角的人还在那里窝着,万分不解道:“老张你干嘛呢?哪儿有什么宝贝这么吸引你?”   “别吵,马上就好。”   “什么玩意儿啊?”佛弥也好奇了,从他出现就没看过他一眼的人,就是角落里的张帆了,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他?!   “果然是他!”张帆喊了一声,冲到饭桌上,将手机中的对比照片摆在中央,确认道:“没有人想挖黑料了吧?”   众人摇头。鬼晓得他说的是什么的黑料。   “英雄是我男神。”   “也是我男神啊!”骆黎笑答。   这有什么好说的,那短短的十分钟里,那双真挚的眼眸,足以让很多人奉他为偶像。她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后续报道,可这并不妨碍她的欣赏。   “你男神也是张正义?”张帆一脸不信。   “!”众人具是一惊。   “!”有人不信:“张正义?十几年前就没消息了,怎么可能是他!”   “我不可能认错!虽然他变了很多,正脸那张我完全不敢认,可他就是张正义!”张帆笃定道:“这是图片还原,这一张是他初中时候得奖的照片,你们看,两张侧脸是一模一样的。”   “……”几人看着桌上那张对比还原图,还真是一模一样,顿时都各自沉默了。   “合着你一直埋头苦干,就是为了这个?”殷宁嘲道:“还聚不聚餐了!”   “聚啊!”张帆应道:“我决定了,我要B市。”   “……”殷宁有些无语,都要去B市了,还聚个鬼哦!   同样无语的还有骆黎,先不说那年轻人到底是不是张正义,显然张帆不是被年轻人圈粉,而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张正义。   陈皓清的对头。   “你……是脑残粉吗?”   “我不脑残!”张帆好笑的翻了她一眼,道:“你是转学生,不知道张正义正常。毕竟你来X大附小的时候,他已经去一中了!”   “不要告诉我你高中去一中,是因为那个……张正义?”   “对呀,就是因为他呀!”张帆理所应当道:“可我去一中的时候,他考大学走了,再后来就没有任何音讯了!若不是赵一飞那条新闻,我都不知道他在B市!”   “……”殷宁和佛弥交换了个眼神,如果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张正义在B市,那个人又怎么会格外警惕的那座城!而大学之后这些年,张正义在哪里,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却不包括她。   殷宁瞟向骆黎。   后者自然看到殷宁制止的目光,原来他都知道!   这话题可不能继续了!殷宁打断道:“那你去B市干什么?”   “看看他在干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他说说话,既然他是书记,我就去考个公务员,给他做笔墨……等等,他的文笔向来很好,会需要一个笔墨吗?”张帆突然烦恼起来,他拍着自己的额头,道:“我就不该念中文的!”   “……”殷宁失笑,不念中文他想念什么?这是他没有接触过的一群人,只怪当年太中二,根本不和大家一起玩。他看向佛弥,后者也摇头,显然这二人是一样的。更遑论骆黎这个错过了偶像的。   有不少人都看向张帆。   “你们居然不知道我们X大的传奇人物!”张帆一脸不信,耐着性子解释道:“说张正义,就不得不说另一个人物,陈皓清。”   “……”骆黎失笑,果然要说这二人!她好奇道:“他俩……?”   “竞争对手。”张帆道:“既生瑜何生亮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竞争对手。”   “哦!”果然如此。原来对头是轻的,他们是死对头。   张帆讲的眉飞色舞,口若悬河,骆黎支着胳膊听那段她不甚清楚的传奇,她知道陈皓清不俗,没想到这么不一般。而他的对手张正义,又怎么会是个差的!她突然想起那年去X大向殷宁求证的那件事。   老死不相往来?   早年那些她事不知道。可是她去公司报道那天,陈皓清临时有事外出,之后更是苦行僧一般朝九晚五比员工还要恪守本分,并且根本约不到他。当年骆骁猜测说他在家里藏了宝贝时,她还笑他,说不可能。   多傻的自己啊!   当年在区检的张正义,就是陈皓清用珍珠救下的人,在那之前他病假了一年多,是一个在检察系统相当活跃的检察官。   原来这些事别人都不知道,而知道的人勒令她三缄其口。   至于那一年关于陈皓清的那场沸沸扬扬的绯闻,她给出了那么多解决意见,他却顾虑重重,迟迟不肯轻举妄动,原来是这个原因。   既生瑜何生亮的竞争对手?瑜会因为别人夸赞了亮而难以抑制由衷的骄傲吗?   B市还有什么值得陈皓清那么关注?   除了那个年轻人,张正义。   左手边的方木听故事正酣,再左边的殷宁正低头摆弄手机,右手被人拉了一下,骆黎侧首,佛弥在看她,眉眼在询问:“怎么了?”   骆黎摇头,张帆还在讲当年的陈张之争,在她听来,却带着相爱相杀的旖旎,已经不需要求证了,偶然出现在陈皓清的衣领下的那些痕迹,和骆骁身上的何其相似,这些细节早已说明了一切。   斟酌了一下心中的想法,她凑近佛弥的耳朵,道:“我好像知道了别人的秘密。”   “?”   “所以,突然觉得,幸好你和我在一起。”   “?”   “拥有爱的人,才会认定相爱的人都应该在一起。”   “傻瓜!”佛弥轻斥了一句,抓着她的手送到唇边,亲昵的咬了一口,捧进手掌心。 ☆、第 18 章   “这么说来,你们还有后援会?”殷宁不信,觉得这很扯,进一步问道:“粉丝团那样的?”   “对呀!”张帆道:“我们以高中为准,并且以校为单位,我是一中的管理,大家都是相互监督的,扯后腿的我们可不留。”说着他翻出手机,又道:“瞧,我刚刚把还原图片发到群里,所有人都活过来了!注意,是所有人!他就是我们心中的信仰!”   他特别强调了一声,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殷宁则一脸郁闷,道:“你就这么发到群里了……可张正义愿意吗?”   “?”   “你想想,春晚直播,那么好的机会他都不肯报名字,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想出名!那么低调一人,你这么高调的把他爆了,岂不是……”殷宁考虑了一下措辞,还真没想到哪个词好,扯后腿?猪队友?都不合适!   “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张帆一惊,拿起手机开始了一番雷霆之震慑,醍醐灌顶的提点,听起来他是真的很有威望的。   殷宁哭笑不得,还真是有组织有纪律啊!怎么感觉如此诡异!   “殷宁,你加入我们吗?我给你个管理!”   “这么容易?”   “不啊。但是你不一样,因为你第一时间想的是张正义愿意吗?”张帆盯着殷宁,热切的让殷宁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会这么想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并不是为张正义啊!   “可我有正主男神啊!这样也行吗?”   “……那就没办法了!”张帆遗憾极了,却不追着勉强他,显得十分大方大度,道:“还是希望你能继续为正义着想!”   “好……”殷宁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某人认真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群人,像是信仰邪教一样迷恋张正义,狂热得不可思议。   “我加,我加!”骆黎喊着,显得十分积极热情,道:“虽然我以前不知道张正义,但是春晚那短短几分钟,我就被他的气质折服了,他就是我男神!”   “你不行!”张帆一口拒绝了,见她疑惑,道:“哼,骆黎,你们骆氏集团和陈皓清有合作吧!”   “……”   “你必须二选一。张、陈势不两立!”   “……”殷宁揉着后颈,他的脖子好疼,连带着头也疼!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他完全无法理解!   “可是……你就没想过我跟陈皓清合作,才能更好的知己知彼吗?”骆黎一脸认真,继续道:“我赚陈皓清的钱,花在张正义身上,不是正好吗?”   “哼,闻不惯陈皓清身上的铜臭味儿,俗!”   “……”骆黎猛然发现自己又词穷了,她竟然无法反驳这句话!陈皓清确实……一身铜臭!而这个“俗”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她看向身边的人,一脸探究。   “哈哈哈!”佛弥大笑起来,赞道:“没错,他就是俗!”   “哼,弥勒佛,你来,扫这个!”   “为什么他行,我不行?”骆黎郁闷极了,她是和陈皓清的公司有合作,可她不是也刚刚答应和佛弥结婚吗?这难道不应该连带佛弥也不可以吗?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还记得你那些卡吗?你和他一样,俗!”   骆黎险些踢桌子了,衣食住行这些生活必须品是俗,什么是不俗?她弟弟还立志要当一台印钞机呢!   佛弥拉住她,不让她添乱,拿出手机,扫码进群,然后,他哑了。半晌才道:“怎么还是个考察群?”他再一看群成员,除了因为有正主而拒绝入群的的殷宁与方木,以及被拒绝的骆黎,在场的其他人都在这个群里。   “自然要经过考察才能进正群!”张帆答得实在太理所应当,让人想吐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群人终于散了的时候,骆黎快笑傻了,她这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有着她以前不知道的一面。原来换一种心情去看别人,可以看到完全不同的世界。眼见着大家都走了,她想帮佛弥拿行李,就伸手拿那个小的。   出乎意料的沉。   那小袋子一离开行李箱就往下坠,骆黎紧张的快疯了。这可是“马踏飞燕”啊!她立刻跟着那小盒子一起跌下腰,做了个垂直下降动作,却依然没能赶上。眼看着那小袋子就要落地,她才猛松了口气,还好,有一只脚接住了!   佛弥正和殷宁说话,听见这边惊呼,赶紧看过来,方木已经从脚上将那盒子抱起来,重新放回行李箱上,笑道:“沉,你别拿了!一会儿我帮你放车上。”   “谢谢!”   “该我说谢谢。”方木又笑了一下,脸颊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可爱酒窝,由衷道:“谢谢你们。”   骆黎在副驾,还在称赞方木,“我根本抱不动,她却一只脚就接住了,太厉害了!”   “不然我能让她抱着!”佛弥笑。   “可你一个人把那么重的行李带着到处走,也不赖嘛!”   “……”佛弥啼笑皆非,道:“我长大了,没那么娇弱了……”   “哼!”骆黎并不计较这事,道:“骆骁在我办公室的时候,身上掉下来个小电池,好奇怪,他捏碎了。”   “哦?他说什么了?”   “没有。”骆黎摇头,“但是我有点担心,本来要跟殷宁说的,一耽误就忘记了。他的脸怎么了?”   “不要管他们了,都老大不小的,他们自己心里都有数。”不一会儿功夫,车子已经驶入骆家的院子里,“还是想想咱们的事吧!”   “什么事?”骆黎装傻。   “讨厌的假期,真想明天就领证!”   “先给你做衣裳,还要给你买戒指,我还需要找个老师傅教我做鞋,这个真的要学一些日子!”   “……”   佛弥很后悔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推着行李箱追进门的时候,骆黎已经跑上楼了,见他要上楼,立刻关了房门。佛弥哭笑不得,转身回客房整理行李箱。   骆黎接到殷宁的电话时,正和佛弥一起挑戒指,玉质的戒指并不容易挑到合缘的,逛了半天时间,两人都兴致缺缺,收到电话后,他们立刻赶了过去。车子驶入那个骆黎从来没有去过的小区时,她一阵恍惚。原来骆骁离家后,就住在这么普通的小区,普通的房子里。   可骆骁很满足,也很开心。   老式的七层小楼并没有安装电梯,骆黎爬得有点累,她不太理解骆骁所说的“爬上顶楼”的幸福。这一路真的很辛苦,如果不够忍耐,不够坚持,她根本到不了顶楼。   两室的房子装修风格是古典与现代的结合,既有殷宁的气质,又融合了骆骁的喜好。吧台前的两个高脚椅被磨得光亮,显然二人经常坐在那里,佛弥说过的那个不便宜的留声机在酒柜旁边。   这里很小,却不乏温暖。   到处都是使用和实用的痕迹。看到这些琐碎的日常,骆黎似乎突然能够理解骆骁说的幸福了。   那就是家的感觉。   既不是崭新,也不是一尘不染,却窗明几净,干净整洁。   殷宁打开门将二人让进来之后,转身坐回沙发上,那里因为他长久维持一个动作挤压,而陷下去一个不明显的凹洼。他稍侧一步,换了另一个角落继续窝着。   要说的他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二人知道他现在无心招呼,只在吧台处站着。骆黎环视了一圈,不远处的餐桌上,还散着没动过的午餐,她的心一下子沉重起来。 ☆、第 19 章   骆骁听到声音从卧室出来,意外的看着骆黎。带着恼火扭头冲殷宁喊了一声:“咱俩的事,你让我姐来干什么呀?”   他们真的吵架了。   骆黎很紧张。   母亲去的早,父亲并没有再娶,她和骆骁先是被放在老家,父亲的弟弟,他们的三爸家中寄养,直到公司稳定了,他们才被接来和父亲同住。可三妈并不喜欢他们姐弟二人,那段争吵不断的日子,骆黎一点都不想记得,却根深蒂固。   “还要我怎么说你才懂?”殷宁少有的急躁了,从沙发上冲了起来,被佛弥拦腰拉住,他心力交瘁,道:“既然你听不明白,我就再说明白一点。”   骆黎立刻将弟弟拉到自己的身后,挡在他面前,不让骆骁继续反驳下去。骆黎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好看的孩子,她那么笑着,他们就不会对弟弟动手,而她拦住了弟弟,就能少疼一会儿。   “骆骁,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并不能在你的家属栏签字,又怎么能不告诉骆黎你正处于危险之中?”   危险之中!   骆黎猛然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殷宁,虽然他们在吵架,殷宁却不会对她和弟弟动手,她该做的并不是只护着弟弟,这种火上浇油行为。   而殷宁已经说过了,骆骁遇袭,虽然他没有受伤,但是他认为有必要告知她,因为她是他的亲姐姐,最后的法定亲人。   殷宁怒,骆骁也怒,跳着冲骆黎的身后冲出来,喊道:“可我现在没事!”   他的反驳让殷宁克制不住,也抬高了声音:“那是因为方木,如果不是你临时有会,她来顶替你,受伤的人是你!如果她不够警觉,她因此而受伤,你又过意的去吗?”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句高过一句,争吵像是掉进牧场的火星子,不过一会儿就蹭蹭得全烧起来了。   “少说一句吧!”骆黎拽着骆骁,虽然不知道细节,可事情她却听明白了。殷宁担心骆骁的安全,骆骁却以并未受伤为由,拒绝他的担心。这怎么行?骆黎道:“那事你没跟殷宁说吗?”   那件事,就是从骆骁身上掉下奇怪的东西那件事,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她以为他会告诉殷宁。   “还有什么事?”殷宁简直不能相信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颓然倒进沙发里。   骆黎从来没见过这么疲惫无助的殷宁。   “骆骁,我好累,那天之后我每天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事。可你一句都不说,这让我觉得心累,等你告诉我等的我更累,我好怕,怕我连替你挨一拳的机会都没有,你到底懂不懂?”   从前面那些一知半解,再到最后那一句,这会让骆黎完全听懂了,聚会那天骆骁也去了,不仅去了,他还被偷袭了。   殷宁脸上的伤,原来是那么来的。   骆骁既然知道佛弥会求婚,自然是想陪着她一起度过人生中这幸福的时刻的。可是那一天骆黎沉浸在被求婚的喜悦中,根本忘记给骆骁打电话这件事,所以他来了也不敢进去,殷宁又不舍他一个人在外面干等,就抽空偷溜了。   可谁都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外面被打了!殷宁脸上那一块伤掩藏过去,骆骁又有多少?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   “我……我不想你担心啊……”骆骁也很委屈。那张已经长成的脸上显现出骆黎不曾见过的脆弱。   他担心着他,他也想着他,两人都没有错,既然如此,为什么吵起来了呢?骆黎茫然了,是骆骁太懂事了,还是殷宁太紧张了,还是说他们爱得太多了?   原来无论多么温暖的家里,都不一定一直只有幸福。   “爬上顶楼”的幸福,怎么就这么难呢?   “可我更担心了!”殷宁硬撑着额头,似乎那颗脑袋有千斤重。他喃喃道:“我不怕受伤,不怕打架,也不怕死,可我怕……怕你突然不见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我,我应该去哪儿找你?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哪怕……哪怕是给你收尸,就算不能收尸了,好歹给我个地方,至少让我也能跟你死在一块儿……可你什么都不说,你让我去哪儿啊?”   骆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殷宁,这一刻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束手无措,心怀担忧的男人,剥掉所有的伪装外衣的坦诚男人,   原来那个永远端着书上走出来的模样的殷宁,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任何情况下都能游刃有余的殷宁,也会不确定,也会害怕,也会担心,也会不安,也会掉眼泪,他也会不顾温润的形象而暴怒,而冷战而斗气。   因为他担心他的爱人。   骆黎突然想起那一年的争吵,她哭着说殷宁是个骗子,不让骆骁离开家的时候,她那从不反驳她的弟弟,同样淌着一脸泪,却坚决的摇头,“他花了心思,把我骗回去,而我甘心情愿画地为牢!”   他们爱得轰轰烈烈,到现在他们也依旧深爱彼此,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了?   光有爱还不能够一直幸福吗?!   “我……”骆骁丢下一直拉着自己的骆黎,哭着跑到沙发边上,顾不得那许多,跪坐在地上,去捞殷宁无助垂下的脸,越捞他哭得越凶,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稀里哗啦的像被遗弃的孩子,哪里还是那个倔强的模样。   “你别……我不好,殷宁,我不好,我想太少,我错,殷宁,你别哭,我错了,我想岔了,是我想岔了……”   骆黎的心都快被骆骁哭碎了,眼泪不知不觉淌了一脸。她不知道谁错了,也看不出来谁真的错了,可她那个从来不低头的弟弟,认错了。   想岔了,原来是想岔了。   他坚持他的对他好,他固执他的为他着想。其实没有人错,不是不爱,只是……   只是想岔了。   可是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就是因为吃了想岔的亏,所以本该白头的岔开了偕老,原应百年的忘记了好合。   佛弥早在骆骁跑过去的时候,就回到骆黎身边,揽着骆黎,让她靠着他,不至于一个人哭那么寂寞。见殷宁拥着骆骁,佛弥知道他们这是和好了,不冷战了,险些走岔的的路又拐回去了,他拉着骆黎悄悄离开。   “咱俩会想岔,走岔吗?”隔着一道门,骆黎不知道门内的情形如何了,她却忍不住自问,也问问身边这个人。   佛弥捻着她眼角的泪,没有回答。骆黎有些着急,却见他先下了两个台阶,将后背交给她,示意她上来。   骆黎一愣,踟躇了一瞬后,她轻轻爬上佛弥的后背,让他背着自己,前心贴着后心,两人一起听着两颗贴在一起的心跳动。   “人和人的相处有很多种方式,万变不离其宗,总要讲究个平衡。”佛弥一步步慢慢的走,话也慢慢的说,他像是宽阔平坦的大河,正不紧不慢的淌过,浸润干涸的堤岸。   骆黎瞬间平和下来,耳边全是他的声音。   “一个人强一点,另一个人就要相对弱一点。就像太极那黑白两仪,总是能够契合,是因为每一处的卡位都刚刚好。”   “可人和人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刚刚好,总归不过就是,你让我着我,我容着你,你想着我,我惦记着你,两人一起努力,配合到差不多刚刚好而已。”   “那我们呢?” ☆、第 20 章   “结发为契,合卺共饮同甘苦,恩爱两不疑。”佛弥轻轻笑了一声,道:“只要你相信我,我们就不会走岔。”   “……”骆黎想起那些不信佛弥的日子,确实是岔开的,用脸颊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后颈。   “傻瓜!”佛弥仰头,和她碰了一下,道:“我不会再给你不信我的机会。”   “瞧,我背着你,走下了六楼,并没有受伤,也没有让你摔跤,不是吗?”   “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不说让你一世无忧,可我至少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在我能力范围内,你累了可以休息,困了可以睡觉,高兴了可以欢脱,开心了可以撒野……”   佛弥停下了细语,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在他身边她安心,两个人悸动着一样的心跳,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殷宁和骆骁确实和好了,比以前更好了。骆黎时常想那日殷宁给她打电话的原因。她认为自己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佛弥说,你不去,骆骁不会走出房门,两人还得冷战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佛弥说,你弟弟很心疼你,宁愿跟殷宁吵架,也不愿意让你担心。   佛弥说,殷宁说的对,骆骁的事,他有责任和义务通知你。   佛弥说……   佛弥说了很多,骆黎却不是每一句都记得。   知道骆骁被人安放了窃听器那件事后,殷宁果断给骆骁安排了特助,只是骆黎没想到,那个特助是方木。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骆骁和方木时,骆黎是惊诧的。   方木冲她微笑,骆骁显然和方木很亲近,让她这个亲姐姐生出了些醋意,却像是浓稠的老酸奶一样,酸过之后,全是甜。   有方木在骆骁身边,不仅殷宁放心,她也放心。   方木很厉害,业务水平一流,只在她办公室坐了那么一会儿,隔了没几天,往骆骁身上放窃听器的人就被她查出来了。   骆黎没有见那个有点拎不清,胆子却大上天的新助理,也不太想看那些证据以及背后的故事。不管怎么凄惨悲哀的理由,敢算计她弟弟,就是不行。   骆黎刚剪好鞋样子,偷偷藏起来不给佛弥看。佛弥揉着她的头跟她说,已经辞退了她的新助理。   骆黎没有说话。   佛弥说,老助理也辞退了。   骆黎哦了一声,把心思从婚事上往公司里挪了一下。   看着那几份关键的未传达,她也终于知道佛弥辞退老助理的原因,险些铸成大错。怪不得那时候骆骁会特意来提醒她,要注意项目进度。   陈皓清这个项目,对于骆氏集团而言有多么重要,公司上下都知道,对陈皓清和佛弥有多重要,骆黎心里很清楚。   还好发现的及时,骆黎心里掰着算盘,好不容易弥补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漏洞时,千层底完成了一半,她开始觉得有些疲倦。   佛弥说,结婚一辈子就一次,好好享受备婚也是一种乐趣。   骆黎却想起方木说,不能让他太累。   她都觉得累,何况那个接了老爷子衣钵的佛弥。   裁缝师傅把两人的新衣裳送上门的时候,地上已经黄过一层了。这是骆黎第一次试穿汉服,乐不可支,想着两人以后在家时,都这么穿,会不会吓到别人呢?   可别人是谁呢?   骆黎想不到。   这个家里哪里会有别人来!   佛弥顶着第一层雪花回来时,骆黎突然有一种他们已经成婚许久的错觉。她冲着他微笑,拍掉他身上的浮雪,取下他的外套挂起来,他亲吻她的嘴角,净手后,二人对坐在餐桌上共进晚餐。   如果可以这样过完剩下半辈子,她不会觉得累。她开始考虑方木说过的另一句话:“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坚持了。”   父亲白手起家,从包工头到骆氏成立,从一个施工队,到集团上下近千号人,父亲是了不起的,可是骆骁不要父亲的公司,说她才是第一继承人。   方木是第一个告诉她,不喜欢她就可以不必坚持的人。   方木说,不被逼到无路可退,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可喜欢跟合适什么的无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话她听骆骁提过,合适是合适,爱情是爱情,合适不是爱情。原来合适只是合适,除了是合适以外,它什么都不是!   方木说,这世上很多人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说出口,不能拒绝,必须面对。但是你可以,因为你有佛弥。   这话骆骁也提过,“护着我,为了我,考虑过我你还要考虑父亲,姐,你什么时候才要考虑一下你自己?”可是怎么办呢?她在考虑自己之前,还想再做一件事情,考虑一下他,佛弥。   他喜欢吗?   她咬断线头,看着刚刚完成的那双鞋子,她不知道佛弥会不会喜欢。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跨年前夜,骆黎召开了一次干部会议,确定改制方案,她将只保留半数股份,全权负责影视基地建设,却不参与董事长竞选,这意味着骆氏集团不再是骆氏集团,也将是永远的骆氏集团。   近二十年的发展,骆氏集团经历了不少,却没能遇上那个优秀的能够带领它持续发展的领军人,更无法和那些老牌企业相比。通过这几年的坚持,骆黎更加清楚自己只能守成,相比守成,她更适合做辅助之臣。   然而相较辅臣,她只想给他做衣裳,做鞋子,做饭……   说她传统,保守,不开化,没有自尊,或者拉低新时代女性地位等等都无所谓,因为她只是个想以丈夫为中心,一针一线照顾他周全的女人而已。   不久的将来,在那个中心里,或许还会多上几个孩子。   “咱俩谈恋爱吧,以结婚为目的,以下半辈子为期限,以响应国家号召优生优育为目标,以培养国家栋梁为己任……”想起佛弥的话,骆黎的脸又热了。   他们在谈恋爱,备嫁已经完成,现在只等他回来……   可是进入冬月后,佛弥再次出门了。他已经离开了十七天,这点真不好!骆黎放下手中的剪刀,去开门,心里总想着要跟他沟通一次,就算出门在外,好歹问候一声,因为她会想他啊!   “你果然在家啊!”   “哼!”骆黎知道殷宁的言外之意,是想说她退居二线,退得都宅了!她不理殷宁打趣,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他那个项目最近出结果,可没空跟我一起疯。”殷宁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坐在沙发上。   这件事骆黎知道,骆骁身边那些事就是为了这个项目,终于要到尾声了,也就是说,危险快要成为过去了。以后,殷宁不用那么担心了。她笑笑,想说声恭喜,却没能开口。   虽然关系缓和了,甚至关系很好了,可让她因为自己的弟弟跟他说恭喜,她依旧做不到。   殷宁看了她一眼,给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弥勒佛被抓了,有人举报他盗取国家财物。”   “……”骆黎呆呆的看着殷宁,实在不相信这话,这怎么可能! ☆、第 21 章   “……”骆黎呆呆的看着殷宁,实在不相信这话,这怎么可能!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殷宁安慰道:“他走之前就说了,一周两周回不来,三周四周是常态。他只是担心你,让我抽空来跟你说一声。这不学校放假了……”所以他才有空来这一趟。   骆黎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问了她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盗取什么了?”   “马踏飞燕啊!”   “……”骆黎怔了一瞬,立刻冷笑一声,道:“那是假的!”   “你居然知道那是假的?”殷宁意外极了!那个仿制品是佛弥的得意之作,足以以假乱真,没想到骆黎这种对古物没什么兴趣的人也知道!   “甘肃出土的马踏飞燕,中空,怎么可能那么重!”骆黎道:“我又不是傻瓜!”   “那就行了!来之前我还以为你会哭天抢地,然后到处找关系,要把他捞出来呢!”殷宁笑道:“怪不得他说,只跟你说这一句,你就明白了。你们这心有灵犀的,不点就能通啊!”   这话骆黎听得懂,就是整件事是设计好的,她只要信他等他就好。   “那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当时没来得及想,回头再思考,就发现疑点很多。”骆黎翻了他一眼,很多话都不需要说出口了。   那一天,到场的所有人,各有各的目的。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想要的需要的消息。   殷宁要帮方木融入集体,要给佛弥求婚制造机会,要让骆骁放心,知道她并没有所托非人。   赵一飞想要头条。   至于佛弥,虽然他本来就张扬,求婚这么郑重其事的事,本不至于那么显摆,之所以会闹得那么大张旗鼓,他自然也有他的顺带原因。   ……   去同学会却不带任何目的,不做任何准备,对骆黎而言,那是头一回。长袖善舞的她,比不融于任何团体的殷宁,更加清楚如何在那样的场合得到想要的东西,以及怎样才能更加有效的索取所需。   知道佛弥用“马踏飞燕”求婚的只有那些同学,会举报他的也只有这些人中的个别人,至于原因,不过是看不惯他那么高调显摆,羡慕嫉妒甚至于,恨。   有些事情佛弥从来不在家说,却不等于她就无迹可寻。   “这件事还在调查中,虽然结局不会有意外,过程也必须等待,但是有一件事却等不得了。”   “影视基地。”骆黎笃定道。   “啧啧啧,你们可真过分!”殷宁继续打趣,道:“我都还没说,你就知道他想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什么。”骆黎摇头,眼见殷宁不信,并不刻意解释,说:“我只是,按他说的,信他罢了。”   “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些对不对?”骆黎站起来,单方面结束了关于佛弥的话题。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跟第三个人说不清楚,就算说清楚了,不是当事人也未必就明白,何况……虽然都是爱情,他们并不一样。   她推开一个房间,往里头一指,道:“四季常服,双喜服,鞋子,他说喜欢玉,你看这个合适吗?”   “……”殷宁看着一屋子的汉服,惊呆了。眼前那块暖白玉,触而生温,是难得的上品,尾后的璎珞却只是个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中国结,他可从来没有想过骆黎会做到这一步。   可这里的布料,绣线,缝纫机,绣绷……所有这些女红用品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亲手准备了他们成亲需要的一切。甚至,除了佛弥说的四季常服,她还做了不少。   殷宁无法想象,那个风风火火的女汉子,居然乖乖的窝在家里,像刚成年的少女一样,满心欢喜的给自己绣喜服,一针一线似乎承载着她的一生的希望。   “我是不是应该给老爷子也做身衣裳?过年见的那身,好像很久了,你回去了问问尺码。”   “……”殷宁说不出话。   他一直不知道佛弥为什么会看上骆黎,这个小小年纪就知道四处迎合,像被冲刷过的鹅暖石一样,精明又圆滑的女子。念书的时候年幼的她还会因为一言不合动手解决,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成了不需要动手,翻翻眼睛就能挑拨别人动手的女子。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佛弥说这才是让他有过日子的感觉的女子。现在殷宁也不得不相信,退去那些自我保护的外壳的骆黎,比她在职场还要不一般。   “殷宁?”骆黎企图喊回走神的人。   “骆黎,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啊!”骆黎一脸莫名。   “那就好!”殷宁笑,相比原来只是温和的笑,,他的笑里多了些真挚,“这些衣服都是你做的?”   “那边几套是请大师傅做的,我看了看也不难,就学了一下,”说到这里,骆黎罕见的羞了,补充道:“跟人家专业的还是不能比。”   “可这年头,也不是谁都愿意在家坐着给他做衣服鞋子,能花钱买的,没有人动手了。”   “……他不是别人啊!”骆黎想着佛弥,甜甜一笑,道:“他不是亨伯特嘛!”   “啊呀!要被你们腻歪死了!”殷宁笑着走了,她这副小女人的模样,他可受不住。   他哪里需要担心她!而她那些准备又能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只是给他挑,他就会高兴,何况她亲手做。   接下来的日子,骆黎开始公司、工地两边跑,因此她没有什么时间动针了,这让她很有些想念,又一次视察过后,她意外看到有员工的工装上有磨损,顿时心痒难耐。   于是在视察过后,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匆匆开会,转移阵地,而是回到车上,拿出了携带的针线盒,瞅着换班休息的时间,开始给员工补衣裳。   这件事可惊动了不少人!   开始都以为是作秀,她不过缝两针装装样子而已,毕竟八零后会用针的都不多,何况她可是骆氏集团的大小姐,前任老总,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个会用针的人!   可骆黎缝了,不仅缝了,还缝出了花儿,缝了好几天,并且缝上了头条!   “来骆氏,老总给你补衣裳!”配图,骆黎低头拉线打结,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不经意间落下了一缕,显得干练不足,却凭空让骆黎少了些强势气息,添了女人味。   突然之间,她就从女强人变成了贤良淑德的代言人!   “……”这又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骆黎很无语,她不想做商场的女强人,也不想上头条!将同行的工作人员放下后,自己开车继续前行。   她只是想佛弥,想结婚!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已经错过了拥堵的高峰期,等红绿灯时,骆黎打开了车里的广播,里面又说起这件事,她哭笑不得,赶紧换了个电台。   她不想那么出风头,也不想那么引人注目,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他背后的女人。如果早知道补个衣裳会变成这样,她一定会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动针线的冲动。   “……伤人事件,涉案人员张某成某等人当场被逮捕归案,另有二名嫌犯逃离现场……”   伤人案?骆黎不耐烦撇了一下嘴,腊月了,怎么这些晦气事情反而多起来了!她准备换台,广播里却出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们骁一公司虽然年轻,成绩却有目共睹,骆某相信这件事商会一定会给出公正的判断……”   骆黎有些紧张,来不及深思,她打转方向盘往那个只去过一次的小区驶去。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去弟弟家,将车停在楼下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仰头看上顶楼,那里没有灯光,弟弟的家里没人。   骆骁没事吧?   骆黎突然不想就这么离开,她坐在车里开始等待。   在等什么?她说不清楚,也许,她只是想念弟弟,所以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好好的。 ☆、第 22 章   小区太普通,连路灯都昏暗不明,绿化倒是不错!骆黎爬在方向盘上胡思乱想,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看到那辆熟悉的银灰。   她看不清楚哪一个是骆骁,只能隐约看到主副两个位置上都有人。主位上的人许是松了安全带,顿了片刻,好脾气的侧身,帮副座的人。副座的人却像是一只正在等待时机的小兽,刚被放松了禁锢,突然反扑过去……   骆黎眼睁睁看着那车随着这突然而来的动作摇晃了一下,居然如此急色!她顿时有些尴尬,连喉头都干燥了。她松了准备打开车门的那只手,别开脸没有冲出去打扰,她决定再等等。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他们知道她不太能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有过任何肢体上的亲密举动,连带着情意的眼神交汇都少得可数。   原来只有他们自己时,竟是这样自在!   好在他们没有太过分!   不一会儿,副座的人逃一般从车上蹿出来,叉着腰笑看被留下的人。他在笑,眉毛眼睛都在笑,却抽空四处看了一眼,没敢放声大笑。   他这样小心翼翼,看得骆黎心酸。   她原以为两个男人的家,就是卫生脏乱差,可他们家很干净。她原以为两个男人交往,就是上床做工,下床工作,可他们还会互相关心,讨论喜欢的那道菜的做法。她原以为两个都是男人,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什么亲昵腻歪之举,可她弟弟却在玩“你来追我”,这种幼稚的年少戏码。   她原以为弟弟已经很知足满足,这时候她才知道,根本不是那样,他们并不满足于现在这种偷偷摸摸的状态。   他们很希望被认可,至少,不被当成另类。   甚至在希望,偶尔稍微亲昵一点之后,不需要四处看看,会不会被人发现,然后被人指指点点。   想起自己那些有意无意的回避行为,骆黎心里难受。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爱弟弟的人,没想到给弟弟最多伤害的也是自己。   殷宁从另一边下来,看起来对他调皮的行为感到很头痛,所以正在揉额头,可他却也在笑,带着宠溺的风情。   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是痴。   骆黎自责,那是她打小心疼的弟弟,而弟弟只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已,这并不是什么错误,那她又为什么一直轴着,让他活得那么谨小慎微?   以爱之名去伤害,还是爱吗?   想明白后,骆黎更加不忍心打扰他们,只笑笑的坐在车里看着二人。殷宁已经走到骆骁身边,还未停稳,骆骁一猴,爬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走。   这个小调皮!   两个身高体型都相仿的男人,这么背着可走不了多远。没几步,骆骁自己又蹦下来,扯着殷宁的衣襟赖着走。   真顽皮啊!可她顽皮的弟弟却会心疼人了!   小的时候,骆骁一撒娇,骆黎就顺着他,这一招简直没有不成功的时候,可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不跟她撒娇了?开始她以为他这是长大了,原来骆骁这是是只跟这一个人撒娇了。   她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殷宁转身轻拧他的鼻尖,顺势握住他的手,掌心对着掌心,骆骁不闹了,安安静静的任他拉着回家。   等了小半夜,骆黎可没想到会等来一碗甜腻腻的醪糟,喝了热汤本该暖出一身汗的人,突然觉出了冷,越发思念那个该在她身边的自己人。   她推开车门,跟了过去。   隔着楼层,前面二人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冬日的夜晚各家各户都安静的早,二人不妨有他,便小声说着话。   “你又去小疙瘩!”骆骁道:“林溪都说了,你带着美男!”   “谁还能美过你?”殷宁笑:“我俩第一,其他全是第三往后!”   “林溪还说了,你能背着那长发美男走出小疙瘩!”   “那混蛋装醉,再说,他又不会像你一样,知道心疼我,还会自己跳下去!”   “哼!林溪还说……”   “好了!你俩私下联系挺多啊?”殷宁话里泛着酸,“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窥视你那么久!”   “切,要不是那个混账美男惦记着我姐,我准去抓烂他的脸!”   “惦记着你也能抓!回去我就给你剪指甲,专门留那细长的,”殷宁越说越高兴,幸灾乐祸道:“多抓几道。我告诉你,除了抓脸,你记得一定要剪他那头发,我倒要看看,如果有人动了他的头发他会发什么飚!”   “你就坏吧!”骆骁笑了一声:“小心我姐弄死你!”   “小疙瘩是哪里?”别的骆黎听不懂,可长发美男她一听一个准儿,能叫这两人说的这么不客气的人,只有他。   佛弥。   “这你都不知……”道字还没出口,说话的人意识到不对,两人对视一眼,回头就看到骆黎跟在身后,两人跟见了鬼似的,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哇!你姐!你先跑!”   “哇,我姐!你快跑!”   “……”这是什么反应!骆黎气不打一处出!她不过是突然出现而已,他们怎么就如临大敌了?她有这么可怕吗?骆黎一怒,拔腿撵着已经开跑的两个人往上爬,好在已经快到顶楼了,不然她还真跑不动!   “砰!”然而迎接她的依然是一声关门声。   “出来,混蛋!”骆黎拍门:“跑什么呀?做贼心虚了吧!殷宁,你给我开门!”   “……”   “快点,让我进去,有什么事等我进去以后再说!”   “……”   “骆黎?”   骆黎应声回头,居然把对门吵出来了,她有些害羞,可看着眼前的人时,又啼笑皆非:“方木?你怎么在这儿?”她可不曾听说方木还有其他朋友,这个朋友还是骆骁家对门,当初因为租不下对门这房子,这俩小子可没少在背后说对门的坏话!   “我在学习做饭。”方木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有些日子不见,她的头发长长了,随意挽在脑后,这让她看上去根本不像保镖,反而像个家庭主妇,她好奇道:“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骆黎声情并茂的描述了一下二人见她就跑的过分行为,愤道:“你说他们怎么能这样!”   方木点头,表示认同,确实过分了。转身她冲屋里的人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儿,里面递出来一个工具盒。   骆黎看不到人,只看到一双细嫩的手,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那是常年宅在家的颜色,柔软并缺乏阳光的温暖,上面还沾着白面,显然是正在教她做饭的人。   方木往地上一蹲,开始在工具箱里翻找,不一会儿,拿出个起子和一根铁丝,往对门走去。   “方木,这样不对!”屋里的人将自己掩藏在门后,只探出点影子,阻止方木犯罪:“你这样会被警察抓走的!”   “小学长你放心,我会打扫干净现场的!”   “……”骆黎躲着方木往旁边退后一步,问道:“这个现场包括我俩吗?”   “……”方木默了一下,满脸都是不解,显然她根本不明白骆黎为何会有此一问。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门上,她又无所谓道:“其实这门没什么意思……”   “没错!”屋里的男生猛点头,道:“有一次我把我反锁住了,我哥一脚就踢开了!”   “我也能!”方木挺了一下腰,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不亚于别人,走了两步又停下,道:“不行,他们门口是镜子,旁边就是酒柜……”   “不就是几瓶酒,我赔!”骆黎拍着胸脯,财大气粗道:“哼,再不成我把这小区盘下来!” ☆、第 23 章   “……”方木没说话,眼神却出卖了她心底没有掩饰的想法,连表情都和张帆那天一样,那是一个大写的“俗”!   “……”   面前出现了个瘦瘦高高的影子,这一回骆黎见到那人的模样了。他有一双容易受惊的大双眼,一边大着胆子往外走,一边寻找支柱般往方木身边靠,他正委屈巴拉的瞪着她,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白兔,随时准备反咬一口,然后立刻逃跑!只是他那张和手一样细嫩的脸上带着面粉,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瞬间显得软萌可欺了。   他凶道:“快踢吧,方木,不能让她抢我家!”   然而让人一点都听不出凶,甚至感觉很有些搞笑,像个连话都说不清楚,却在挥拳挑衅大人的智齿。   如果说佛弥那戏精是披着羊皮的狼,眼前这人就是硬装饿狼的小绵羊,还是连角都没有的小羊羔!   “……”骆黎愣了一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可这个抢他家算怎么回事?转念一想,她明白了。是了,如果她盘了小区,这人岂不就是没家了?!骆黎欲哭无泪,她的形象啊,明明天擦黑的时候还是“贤良淑德”,怎么转瞬就成了害人无家可归的“强盗”了!   方木却应声而起,立刻端上保护人的姿态,她放下手中的工具,做出了回旋踢的预备势,刚转出去两步,眼看着脚就要踢到对面的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方木停脚,险些踢到殷宁的鼻尖。   “……”殷宁看着面前的脚丫子,黑了脸。   “嘿嘿!”方木讨好的笑了一声,转身拎着工具箱推小学长,两人一起逃跑了。   方木居然忌惮殷宁!这个发现实在太意外了!骆黎一双眼睛在二人之间不停转悠。   “顽劣!”殷宁冲着方木的背影哼了一声,侧身把骆黎让进门。   “我又不是没来过!你这能有什么宝贝,还要防着我?”骆黎昂首挺胸,絮絮叨叨的走进去。   可是进去之后,她哑了。   他确实藏了宝贝。   她的宝贝。   骆黎看到了佛弥,他的身上盖了条毯子,正躺在沙发里。   “你不是说他被抓了?”   “今晚刚到,骆骁先前也不知道。”殷宁答,还不忘给骆骁洗脱罪名。骆骁没有说话,却站在二人中间,随时准备着,只要骆黎动手,他就替他挨着。   “怎么不……”骆黎却没空注意他们这些小动作了,一颗心都在沙发上。她想说怎么不回去,却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说这话。   佛弥宁愿在这里睡沙发,也不肯告诉她,那她还有什么资格说“回”这个字呢?   “受了点伤,他怕吓到你。”见这情形,殷宁示意骆骁放心,说着他走到沙发边上,拉开毯子给骆黎看,道:“皮肉伤,你不用担心!”   红色的伤口在白皙的身体上,更加刺眼,因为少了毯子的温暖,睡着的人下意识哼了一声,翻身寻找温暖的地方,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蹙紧眉头。   “怎么能不担心!”骆黎恨不得指着殷宁的鼻子说他冷血,说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他什么都不懂……   可骆骁在他身边,她瞬间清醒了。   这种担心,殷宁懂,很懂,在她还不懂的时候,他就已经懂了。   他只是在替佛弥说出他没能亲口说出的安慰话。   可是……因为受伤了怕吓到她?所以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这算什么理由?背着她不让她知道难道就是为她好吗?   难道他不知道她会担心,会思念,会愿意知道并且面对、接受、承担和他有关的一切吗?   “……”看出骆黎的迟疑,殷宁放下毯子,将佛弥重新盖好,道:“给你看个好玩的?”   “别闹了!”骆黎都快纠结死了,她现在可没有半分玩的心思。   殷宁却不顾她的反对,低头笑嘻嘻的对没有意识的人说话,他喊得贱兮兮的,引来骆黎骆骁两个侧目。   “亨伯特,亨伯特!”   下一秒,骆黎鼻子一酸,再也瞪不起来了。   “骆黎!”佛弥伸着双手喊了一声,像是要拥抱,又像是在等待,更像是条件反射的无意识行为。   他的眼珠子挣扎了几下,始终没能睁开眼睛。他没有等到,大失所望,委屈的巴了巴嘴后,他收回双手抱着自己侧了个身,让自己能温暖一些。   骆黎错过了回应的时机,却淌了泪。同学会那天,他也是这样,张着双手一句话不说,可整张脸都在期盼:抱抱。   “他的心很小,小到能顾虑到你的情况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殷宁捏着手指比划了一下那小的可怜的一点点,看着骆黎一脸泪却不自知,他叹了一气,又道:“可是那一点里面全都是你。”   他的心很小,她何尝不知道?   可他的心也很大,大到能承下中华上下五千年。那颗很大的心里几乎没有她,而那颗很小的心里呢?直到这一刻她这才确定,佛弥那一点点的小心心里,真的全是她。   说好了信他,原来是一件这么容易被摧毁的事情,又是一堵这么容易就被重新建立起来的城墙。   全都不过一念之间。   连日以来的不安和逃避,随着佛弥下意识的行为,像是被一阵清风拂过,转瞬云淡雾轻,她的世界通透了。   殷宁没有等她的回答,拉着欲言又止的骆骁,走出家门。这两个人呀,一个傻,一个笨,一个呆,一个愣,却一样的痴。   两人杵在家门口时,殷宁突然后悔了,怎么就把家让出去了?!他们两人还没吃饭呢!想起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方木,他果断敲响对面的门,既然让他不好受,那就大家一起不好受!   方木开门,见殷宁面露愠色,又见骆黎并没有跟着一起,立刻明白了殷宁脸色不好的原因,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殷宁翻了一下眼皮,方木失笑,非常识相的自作主张,将二人让进来。   骆骁原本担心着姐姐,可一进对门家里,就被扑面而来的个子惊住了,简单简洁的素色格子,在这屋子里的每个角落,乃至那两人身上的围裙都是格子。   这里不是少女的公主房,而是天使的窗户!   他突然被格子淹没了,脑子里却出现了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喜欢格子的人是长不大的孩子,每一个格子背后,都住着一个天使。   “鞋……”男主人弱弱的喊了一声,无奈叹了一气,罢了。他转身要回厨房,被方木拽住了。   方木哭笑不得,他才是主人啊!她指着殷宁:“这是我同学,殷宁。”殷宁点头和他打招呼。   “这是我老板,骆骁。”   骆骁也点头。   “你们……好……”   “小学长,你叫什么名字?你哥哥又叫什么名字?”方木见他依旧踟躇,再三示意这两个不是坏人,开始找话题。   “方木你行啊,不知道名字就登门入室了!”殷宁笑了一声,本想着能拉近些关系,不至于那么尴尬,没想到那男主人却惊了一下,像是犯错了一般站了起来。   他对这兄弟俩他印象深刻极了,深得和村口的那口古井一般见不到底,如果村口还有古井的话!因为头一次碰上时,这个看上去腼腆的就说要给他们丢点零钱,而凶脸的那个却直言他和骆骁一看就不像好人!   果然不是好人,他们又吓到小学长了!   “……”   “瞧你,吓着小学长了吧!”骆骁赶紧在脸上堆了个笑,也看向那男主人:“小学长也是X大的学长?看着跟高中生似得,师姐不说,我都不敢认!”   他这声“师姐”喊得是方木,因为殷宁开小灶,单独导过的人,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第 24 章   他这声“师姐”喊得是方木,因为殷宁开小灶,单独教导过的人,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男主人却再次沉默了,半晌才拉了一下方木的袖子,示意他去厨房。方木失笑,让二人自由活动,她继续做饭去。   “我……叫席小东。”   骆骁看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席小东,扭头看殷宁,看来他并不是讨厌他们,只是……不善于应酬陌生人。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殷宁开始回忆。   “学长嘛,也许你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骆骁在沙发上坐下,被什么东西胳住了,他一蹦起来,从沙发上摸出了一本书,笑道:“你的!”   “……”殷宁还在想那个很熟悉的名字,骆骁不打扰他,靠在沙发另一头,他开始翻看手中的书。   期间席小东接过一通电话,说起家里的情况,大意是来了客人,都不是坏人。   三个不坏的客人都挺无奈,以为那位凶脸的哥哥不回来了,所以小学长才打的电话。没想到不过一会儿,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这下子,三个人都搞不懂了!既然回家,为什么特意打一次电话?   然而,随着刚回家的人净手,厨房里的面条正好出锅,时间居然配合的正好!看着小学长平和的脸,殷宁突然明白那位哥哥特意打这一次电话的原因了:给他准确的信息,以防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而自责。   小学长给自己的目标就是哥哥一回家就能吃上饭!   他看着骆骁,不是亲兄弟的亲兄弟。二人了然一笑,毫不客气在餐桌边上坐下了。   端饭的空挡,席小东已经将这一天的事情讲过一遍,说起踹门的事时,他仍然紧张,再三确认这里不会被刚才那个人盘下。   骆骁笑了,居然能把人吓成这样,他姐可真有本事!   “小学长不用担心,我姐就是说说而已,你别怕,她那是气话,就是吓唬我的!”   席小东还是将信将疑,面凶的人在他头顶亲昵拍了一下,悄悄说了句什么,他才放心的笑了。   “白平云。”面凶的人报了名字,道:“X大计算机,我俩同级。”   这也是学长。   五个说陌生却莫名熟悉,说熟悉其实才交换了名字的校友围在一桌,聊天不离母校。说国旗杆一点都没变,说文化广场的草都长成丛了,说大操场换过两次跑道了,说小树林外围的林荫道……那段简单美好的时光,总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怀念。   “对了,”殷宁突然道:“听说去年春晚,B市那个英雄,也是咱们校友,可惜,我晚生了几年!”   “是校友就已经不错了!”骆骁知道殷宁不会说废话,立刻配合道:“你大一的时候,我才高一,老师!”两句话表明了两人的立场,都是知根知底的X大人。橄榄枝已经抛出,就看对方接不接了!   “哈哈!”方木乐了,有这么自爆的嘛,师生变情侣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亏她还帮他们隐瞒关系!她转圜引开话题,道:“叫什么……张正义是吗?”   “!”席小东愣了,“谁?”   “小学长你不知道这件事吗?我还有照片呢!”方木拿出手机,很热情的翻出截图,道:“我还听说他和陈皓清是对头!”   这话引来几道白眼。   “他也在B市啊!”席小东看着照片乐了,扭头看白平云:“哥,咱们也去逛逛呗!”   “好。”他回道:“我正好有机会去出差。”   接了!他们果然认识!   殷宁挑眉,骆骁浅笑,白平云依然黑着脸,眼睛却不离那二人。   方木看着这群人的变化,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刚刚还泥是泥,沙是沙毫不相干的氛围,却突然之间因为“张正义”三个字变得不一样了?就像进了搅拌机,泥和沙突然融合道一起了一样!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寻问:“你们对上什么暗号了?带我一个呀!”   似乎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那边是她无法进入的世界。   转眼间,白平云调出了一个视频,道:“直播的时候,他有一个动作……”   “挡脸的那个?好帅!”骆骁违心的花痴了一下。   “嗯!”殷宁敷衍了一下。   “……”方木怔住了,目光停在那个动作上。   三人的反应,白平云一目了然,收起手机后他再次转移了话题。   佛弥终于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揽着个人,很是吃惊!   简直震惊!   他险些把人推了出去!看清楚怀里的人是骆黎,他意外了一瞬,立刻又把人虚虚的揽住了,这傻瓜,又哭了!他安慰道:“皮肉伤,你不用担心!”   “这话殷宁说过了。”还真说了一样的话!骆黎没忍住,笑了一下,怪不得骆骁酸溜溜的说,要抓他的脸!   “怎么不回家?”   “我怕吓到你!”佛弥应了一声,发现骆黎还坐在地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道:“冷,上来。”   骆黎摇头,额头在他胳膊上蹭了蹭,证明自己不冷。确实不冷,室内暖气很足,怎么会冷!而这沙发再大,也容不下两个人躺,何况他身上有伤,不能侧也不经压。   “傻瓜!这伤还没老爷子打的疼呢!”佛弥轻轻嗤了一声,又往里面挤了些,道:“我冷。”   听他这么说,骆黎立刻乖乖的爬上沙发,侧身和他挤在一起,可面对面感觉很奇怪,要不背对着他?她想着,准备翻个身,可她没能翻身就被佛弥揽住了,只觉心头一热,整个人进了他的怀里。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得好快!   好像有点不妥!   “我就抱着,咱们说说话!”佛弥解释了一下,低哑的嗓音却却泄露了他心底的悸动,让两个人的心跳都变得更快,这声音让解释变的丝毫没有说服力。   这样的靠近太危险了!   转念之间,他厚着脸赖道:“我不管,你自己来的!”   “……”骆黎被他的话逗乐了,并且没忍住,她笑了。   她笑得他恼羞,没有哪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被嘲笑了,还能继续维持风度!他固执的圈着她不放,带着恶意将她抱得更近,不讲道理道:“你笑什么?”   “对呀,我自己来的。”   “……”   “我来,接你回家。”   “……”   “合卺酒今天是没有了,但结发还是可以的!”说着,骆黎伸手,解开自己被束在一起的长发,勾出一缕,和佛弥的一缕发绑在一起,缠缠绕绕竟挽成了个简易的同心结。   “……”   “给老爷子磕头,还有合卺酒都换一天吧!”骆黎抬起手,抚上佛弥的脸颊,送上自己的唇,啄上他的唇,轻轻的碰触,她有些紧张,她紧张而急躁,想要加深那一吻,却乱了章法。   “慢……骆黎……你……”佛弥有点懵,显然这样的回答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这还是那个啄她一下就跑,防他跟防狼没差别的骆黎吗?不按常理出牌的傻瓜,他已经快要被心中那团火包围,她再这么热情下去,他可就什么都保证不了了!   “这里不合适……殷宁……”   “别提他!”骆黎顿了一下,显然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个名字是一件很扫兴的事!她翻身在上,不敢让受伤的人承受太多重力,所以她只虚虚的爬在他身上,道:“我虽然不过问他们的事,可骆骁也说过,房子是殷宁买给他的。房产证上是他的名字!既然如此,这里就是骆骁的家,他的地界就是我的地界,没什么不合适的……”   “……”这事可不能乱啊!   这些事都不能乱啊!   “伤患别动,我来。” ☆、第 25 章   “伤患别动,我来。”骆黎低下头,这次她不那么急躁了,却依旧带着紧张的颤栗,几番试探后,她豁出去般道:“我没什么经验,技术不太好,你包容一下!”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佛弥欲反驳,却被堵上了唇,他说不出话。好不容易被解放了唇,他刚要开口,却是一声短促的闷哼。   “疼?碰到伤口了?”   “……不……不疼……”佛弥抬手,企图挡住正在惹火烧身的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他强忍着悸动,道:“老爷子他……”   口是心非!   骆黎的脸略红,对上佛弥更红的脸,她压住他的手不许他乱动,品着他的反应,她突然多了些自信:她做的不差,他喜欢着呢!   “老爷子要打打我好了,是我强了你……”   “你这个女人!”佛弥瞪眼,好看的眼睛带上些亮晶晶的润色,除了风情万种,她看不出别的。   骆黎越发不怕他了,想着他这一身伤,想动一下都难,除了被她为所欲为,还能如何?她自觉一切尽在掌握,得意道:“女人怎么了?你现在再推我一个试试?”   “你自找的!”佛弥刚咬牙切齿出这一句,就倒抽了口凉气,卸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股劲,无奈道:“你哟!”   “叫你欺负我!”骆黎嘻嘻笑,带着报复的快意,在他颈窝狠咬了一口,“那一年咬的哪儿?这里吗?”   佛弥吃痛,瘫在沙发上,放弃挣扎,一副任君采撷的顺从样儿。分明力不从心,可他看着骆黎的那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带着火,这就是差距吗?骆黎不甘心,可她很快就被那燃烧的火焰烤化了,两个人燃成两团火,两团火焰相互融合。   不一会儿骆黎就弃甲拽兵,羞红了脸。   明明在她手中的主控权,怎么愣是被他勾走了呢!   “这里!”佛弥趁机抓住骆黎,两人一个颠倒,转换了位置,一眨眼的功夫,骆黎落了下成,被翻身在上的人咬住了脖子,那是熟悉的痛。年幼时只觉得疼,现在却带着些莫名的期待,如同欲盖弥彰的下水井,明明知道那里是深渊,却忍不住踩进去,下陷。   很快那痛变了滋味,成了酥麻的痒,脸红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羞,口中漏出些不可抑制的声响,佛弥笑了一声,骆黎羞恼极了,用手指捅了一下他的伤口。   佛弥嗷了一声,骆黎紧张了,怕真的弄疼他,正后悔自己没轻没重,就被涨潮般的亲吻淹没了。   “放肆的女人,还敢推我?”   “……”   “胆子不小,还敢挑衅我?”   “……”想起自己刚才做过的事情,骆黎终于深刻体会了一把“自掘坟墓”,简直欲哭无泪。   “我也没什么经验,技术不太熟练,你包容一下?”   “……你……不是受伤了嘛……”骆黎窘得无地自容,开始给自己找退路:“这……这儿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佛弥失笑,“你不是信誓旦旦,兴致勃勃的来接我回家的嘛!”   骆黎烫得像火山,天晓得她刚刚是怎么把“回家”两个字说出口的!反正她现在想挖个洞,先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这……这话实在是太羞耻了!   “说好不推我了……”   “推的就是你,欺负的也是你,你敢不服?”   “……你不讲道理!”   “再跟你讲道理,我就是个棒槌!”佛弥啼笑皆非,处处想着她,让着她,怎么他还成不讲道理了?   “……”   “还要替我挨打?自己说,谁强了谁?谁该挨打?”佛弥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他见过抢东西的,没见过抢着挨打,抢着当那个该挨打的!   “……”骆黎被热情淹没,说不出话,伸手攀住佛弥的脖子,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傻瓜!”一欺负狠了就只会委屈的淌泪,却让他惦记的可爱的傻女人。“骆黎乖,我就喜欢你这会撒野的小妖精!”   “……你别说了……我才不是妖精……”   “我是哪根筋不对了,才把咱家让出来,害得你都没地方睡的!”殷宁又打了个呵欠,丢了一张牌出来。   “4.”骆骁跟了一张,斜了他一眼,道:“那可是我姐!”   殷宁没说话,眉眼里全是心疼。   “过。”白平云看了一眼丝毫不掩饰,公开眉目传情的两个人,拍了拍爬在桌子边的人,道:“你去睡吧!”   “我陪着你们。”席小东也打个呵欠,他困的不行,上下眼皮直打架,刚从桌子上爬起来,又像没有骨头的鱼,昏昏沉沉的靠在白平云身上。   “5.”殷宁接了一张牌,笑道:“小学长你就睡吧,瞧方木那个傻女人,屋里有四个成年男人,她也能睡沙发,还打呼噜,真够她的!”   “过。”骆骁瞟了一眼沙发,方木大辣辣的躺在那里,哪里像个女孩子!他也笑了:“咱们当中,谁动得了她呀!我是不行!”   “6.”席小东喊牌,从白平云手上丢出一张,道:“我绝对不行。”   “7.”殷宁道:“不用看我,肯定不行。”   “8.”骆骁也喊了一声,几个人都看向白平云。   “赢了。”白平云放下手中的纸牌,道:“不玩了。那边是书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他拉着席小东回了卧室,留下殷宁和骆骁面面相觑。   都这么明白了,这还想什么呀,再矫情就是质疑对方的美意了!两人二话不说,钻进书房,睡觉!   这一夜有些漫长,对于不少人而言都是煎熬。   除了睡得昏天暗地的方木。   方木准时醒来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接着补眠。   殷宁听到响声起来,从书房走出来,就见白平云正在厨房里淘米煮粥。   “你看着吧!”白平云看了他一眼,转身又回卧室了。   “……”殷宁无奈,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像极了没有睑的鱼眼睛,他卷着衬衣袖子,无精打采的盯着煮粥的陶锅,盼望它早点煮开,这样他就可以换小火慢熬了。   骆骁一惊一乍的冲出来,殷宁笑说周末,他才扔下手中的西装,看着满眼格子,他才想起来,这里不是自己家。   这里分明不是自己家,却是少有的不会让他们觉得不自在的地方。   他也卷起衬衣袖子,挨着殷宁盯着锅里的粥,两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   骆骁说着,突然想起了骆黎,有点担心,“我姐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啊!”殷宁实在觉得这话冒得有趣,“顶多等到年三十的时候,那小子被父亲抽一顿!”想到佛弥也有被抽的一天,殷宁掩不住心底的幸灾乐祸,道:“活该!叫他磨叽!”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让骆骁无言以对,因为他们心有灵犀得特别坦荡。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得像一个人,会说一样的话,可以轻易知道彼此的想法,这让骆骁嫉妒。却又和殷宁说的一样,他们拆台的时候比谁都快,都因为能对对方落井下石而显得特别得意。   想起佛弥身上的伤,骆骁还是有些担心,问道:“他到底怎么回事?”   “能是什么事!”殷宁嗤了一声,“几年前有一起文物盗窃案,失物终于追回来了,但是内部还是要抓鬼,他们就做了个局。他说,反正做了,干脆多得一局,顺便把周围的人清一清,这才有了同学会那场‘炫富’。至于他的伤,就是那一拨人,想趁机除了他呗。”   “……”骆骁一脸不信,殷宁并没有仔细解释,重点却交代明白了,这是个计中计,而佛弥是引子。   但是骆骁就是不信。   “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 26 章   “天地良心,跟那死小子一比,我就是良民!”殷宁立刻指天誓日,道:“我除了大概知道这件事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信你我才是见了鬼了!”骆骁嗤了一句,不知道?殷宁什么都不知道能组那场同学会,能正好就叫了那些人?能知道佛弥的行踪?   他根本不理睬他这出。   殷宁满不在乎,嘿嘿笑着将这件事一带而过,道:“不过那群蠢货,真不给力,打的还没老爷子的家法来的狠。我那年被他追着打,可疼了!”   “活该!”他还记得那年殷宁身上的伤,虽然隔了四五天他才看到的时候,痕迹还那么深,那么明显,那么让他内疚不安。骆骁笑得十分自得,想起什么,他喜道:“今年三十值得期待!”   这话一出,二人都嗤嗤的坏笑起来,脑子里全是那个装模作样的嘚瑟鬼,因为被抽家法而跪地求饶,形象尽失的模样。   “阿嚏!”佛弥打了个喷嚏,心满意足的揽着怀里的人拍拍,心安理得的再次闭上眼睛,并且继续毫无压力的鸠占鹊巢。   被占了巢的鹊没怎么思量,就跟着对门那两位结伴一起去了一趟B市,再回来时,四人好的跟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看的方木一阵咋舌,当然,这是后话了。   “怎么把沙发换了?”分明是周末,那二人分明不在家,楼上却动静甚大,方木上来看看,就发现有工作人员在往里面搬沙发。   “这个不好吗?”骆黎问。   “……”方木没回答,万分不解的拍着头,她转身走了。   骆骁回家看到崭新的沙发时,笑得直在沙发上打滚,“我姐真是个宝贝,这分明就是掩耳盗铃!真不知道她是什么脑回路,到底是怕我们知道啥,还是怕我们啥都不知道!”   “她宝贝不宝贝我才不管。”殷宁也是忍俊不禁,“反正她给我了个宝贝!”   沙发很大,非常大,比以前那个还大,并且大很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意图不一般,想到骆黎一本正经的挑这款欲盖弥彰的沙发时候的样子,两人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转眼又到年三十,骆黎捧了一身新衣裳,战战兢兢的去给老爷子磕头。殷宁和骆骁已经行过礼,正跪坐在一旁,等着看佛弥的笑话。   佛弥照旧风度翩翩,仪态万千。礼毕后让出中间的位置,骆黎深呼一口气,按着佛弥教的礼节,开始行礼。中途没站稳,她歪了一下,吓得骆黎直淌汗。   都怪骆骁,成天说老爷子严肃,害得她这么紧张!   好在上位的人没有说什么。骆黎偷偷松了口气。   蒙混过关!   她低着头,心虚的不敢看老爷子。旁边佛弥轻轻咳了一声,她侧脸,他示意上面。骆黎抬头就见老爷子正看着她,并对她伸出手。   她见过这个动作!   骆黎心中顿时警钟大响,当年老爷子就是这么一伸手,拉住骆骁的胳膊,然后瞪了殷宁一眼,让厨房加了个炖小母鸡!   据说这就是万恶的把脉,不对,是万能的把脉!骆骁还说,殷宁每次挨打,都是把脉之后的事!   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蹦出来了,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又颤颤巍巍将手腕递了过去,会打多少下?骆黎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祈祷,据说老爷子的家法打得可疼了!   “……”殷宁和骆骁各顶着一张看好戏的脸,偷瞄佛弥。   后者却正襟危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回把脉时间有点长,殷宁疑惑看向父亲,意外发现,父亲居然蹙眉了,难道有什么不对?   这点不一般让骆骁也紧张起来,难道骆黎身体不好了?   “没用的东西!”老爷子瞟向佛弥,斥了一句。   “……”殷宁和骆骁松了那口紧张的气息,等着期待已久的那场好戏。噢耶,“没用的东西”之后,就是家法!   完了!骆黎在心中大呼,被拆穿了!   佛弥堆了一脸老神在在的笑,与其说那是讨好,不如说那是得意。   太不要脸了!殷宁和骆骁在心底暗骂,挨打都这么嘚瑟的人,除了他以外,简直再找不出第二个!   “总算是做了点有用的事!”老爷子又说一句,抬手示意骆黎坐下。   “……”佛弥愣了一下,脸上的得意转瞬不见,满脸都是不情愿。   “……”殷宁也是一愣,明白之后他瞬间乐了,他已经忘记要看佛弥笑话这件事,立刻抱拳冲他道喜。   “……”骆骁没看明白,见殷宁抱拳他跟着抱拳恭喜。可是恭喜什么呀,佛弥分明一脸仇大苦深,跟别人欠了他很多很多钱一样。   “……”骆黎也不太明白,乖乖的准备跟佛弥他们一样,跪坐在地上,老爷子却指着对面的矮榻,示意她坐下,而不是跪坐。   骆黎侧身坐下,不知所措的看向佛弥。后者一下子泄了力,想到她可能会不安,又抬头冲她笑,示意无碍。   “怎么她就能坐下!”骆骁有些醋意,深深觉出了竞争对手的强大,可那个对手是他姐姐。   “傻瓜,你要当舅舅了!”殷宁很开心,毫不掩藏他的喜悦。   骆骁当即一惊,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要看宝宝在哪里,他喜不自胜,一双眼睛来回在殷宁和骆黎身上转。   骆黎大窘,抬手拢向自己的腹部,这个消息太以外了!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那里居然有了个小生命。她的目光越过骆骁,满心欢喜的看向佛弥。   “啧啧啧,姐你过分了啊,我在你跟前呢,你怎么只看他!”骆骁不满,话里泛着酸,被殷宁拉回身边。   骆黎后知后觉的发现,是啊,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是第一眼就看到弟弟,反而是到处找佛弥的影子了呢?   佛弥正看着她笑,他并没有说话,可她知道他在说傻瓜,她的眼里就应该只有他。   无赖!骆黎无声的嗔了一句,心里却像灌了蜜一般,很甜。   这个年三十,没有人挨打,又因为有了这个好消息,所有人都喜滋滋的。   骆骁很开心,有心要给什么人打个电话分享一下这喜悦,可翻了半天手机,才发现除了刚才那几个人,他并没有可以分享这个喜悦的人了。   毕竟没有人会因为自己要当舅舅了而奔走告知天下。   狂喜逐渐冷静下来后,骆骁有些忧虑,看着驾驶座上认真开车的人,小声道:“你喜欢小孩?”   “喜欢啊!”殷宁张口就答,发现身边人的异样后,笑道:“我可不会生,你会你生!”   骆骁窘了,胡搅蛮缠,他哪里会生孩子!答道:“我也不会,那……”   “没有那么多那!会不会生孩子都是天生的,这可不妨碍我喜欢小孩!骆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像你,我就更喜欢了!”殷宁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的,道:“回头咱们还可以撺掇你姐多生几个,你刚刚看到弥勒佛那张脸了吗?跟糊满了小孩的屎一样,不是很有趣吗?哈哈哈哈……”   “……”说起这个骆骁就生气,恼道:“我姐有了他的孩子,他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他开心!”殷宁大笑,开始解读佛弥当时的潜台词:“可再开心也抵不过新婚燕尔就得分床而居!所以我才说,咱们一定要撺掇骆黎多生几个!有得必有失嘛!”   “……”骆骁被他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逗住了,这世上,会生孩子的人有几十亿,可他们偏偏都找了不会生的,这或许是另一种“有得必有失”! ☆、第 27 章   年初一大清早,天气特别好,拉开窗帘时,骆骁被窗外的阳光刺了眼,天气好的让他以为冬天已经过去了!难得放假,他又赖在床上翻新闻,可是没划拉几下,他嗷的一声,蹦起来了。   这时候,殷宁拿着份报纸闯进来,摊给骆骁看,愤道:“怪不得那死小子昨晚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他早准备好了!”   古都日报第二版,整页只有一张二人牵着大红花对拜的图片,这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二人着那喜服毫不违和。配文是一篇结婚公告,并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是借用了结婚证书上的规范文字,在申请结婚前,添加上两个人的名字,佛弥,骆黎。   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则婚庆公司的广告。   骆骁又惊又怒,这婚结得也太任性了!末了他却开始笑,笑了很久。   骆黎结婚了!   出这样的公告,就是不另办酒席,而昨夜那一磕就是奉长辈茶,至于他这个亲弟弟,也是真的从骆黎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退下来了!连姐姐结婚,他都只能看报纸公告才能知道了!   想起老爷子说“没用的东西”时,佛弥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他简直要呕血!现在回想,老爷子没有说出口的那句潜台词,很有可能就是:“你怎么没死在床上!”   可他又觉得可惜,他盼了很久,想看年三十看佛弥挨打,并且希望父亲能够威慑一番,让那小子不这么张狂,可佛弥居然早就准备好了,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殷宁却笑着说,这才是佛弥会做的事情。这就是佛弥,乍看之下他的行动毫无章法,其实全在掌控之中。   “哼,他想越过我,没门!”骆骁开始斗气,于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他打了很多通电话,电话的第一句千篇一律:新年好呀!第二句简直就是复制:看今天的日报了吗?第三句话则是录音一样,声情并茂:我可就这一个姐姐,她也只有我这一个弟弟啊!   于是,当日古都晚报的第二版被一条条祝福消息占满了:   陈皓清贺佛弥、骆黎,佳偶天成,同心同德。   骆骁恭贺佛弥、骆黎,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黄睿祝贺佛弥、骆黎,花好月圆,珠联璧合。   程宇泽祝佛弥、骆黎,花开并蒂,白头偕老。   李明辉贺佛弥、骆黎,福禄鸳鸯,相亲相爱。   伍迪敬贺佛弥、骆黎,天作之合,永结同心。   孔文亮贺佛弥、骆黎,百年琴瑟,花好月圆。   童子恒祝佛弥、骆黎,永浴爱河,幸福美满。   蒋振荣贺佛弥、骆黎,鸾凤和鸣,心心相印。   ……   上面那些是十号大字,占了满满一页纸,背景里还有无数小字做底板,佛弥拿着报纸,心里一阵好笑,“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合作公司负责人。”   “你不是退位了吗?”   “对呀!真是奇怪啊!”骆黎也是不解,和这些人合作的时候,她是骆氏集团的一把手,可公司改制后,她就只是一个董事而已,根本不必如此关注啊!也没有人会傻傻的对合作公司的前任当家做这样的公关,简直是出力不讨好,不仅得罪当任,花销也会打水漂!   她抽走佛弥手中的报纸,猜测道:“咱们只是公告一下,既不摆酒席,也不收礼金,也许他们就是寂寞了,有钱花不出去而已,不用理睬他们。”   “陈皓清和骆骁也不用管吗?”   “那就更不用!”骆黎摆手,要说心里没点儿虚荣的满足,那是不可能的。陈皓清的项目她不会懈怠,陈皓清以后的项目还给不给骆氏,那得看现任的本事。何况以骆骁和陈皓清的关系,她把陈皓清当成娘家的场面人也说得过去。既然是娘家人,那就更不用管了!她不掩得意之色,道:“熟悉的用不上,不熟的那些犯不着,咱们不用管这些。”   “……”佛弥若有所思。   骆骁拼着那口气给骆黎撑腰,虽然贺词都以佛弥打头,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那一版都是祝福骆黎的关系。以陈皓清打头,蒋振荣结尾,个个都是省内有名气的企业家,他给骆黎撑足了面子!想着佛弥吃瘪的样子,那一夜他睡的特别香。   然而随着太阳再次升起,骆骁睁开眼,照旧赖在床上刷新闻,于是他再一次炸了!   原本以为过一夜就会消停的祝福,却在大年初二愈演愈烈。   骆黎看着日报上那一整页的名字和祝福语,偏偏她一个都不认识了!怎么祝福着祝福着,还轧上了?   骆骁和殷宁到的时候,骆黎正在沙发上生闷气。   骆骁道:“瞧,就让你别搞事了,我姐生气了!”   殷宁不看那报纸,他早上已经看过了!他十分无辜,却不得不澄清道:“真不是我搞的事!”显然这句话他说了一早上了!可骆骁就是不相信。   怎么可能相信他没搞事!   “当我傻吗?”骆黎指着打头的那个名字,道:“这是老爷子的名字!”说着她翻眼瞪殷宁,一副除了他不会有别人挑事的样子。   “真不是我!”殷宁举手投降,急道:“这个是老爷子,这个是师叔。这两个我认识,但是其他这些我可都不认识!”言外之意,那些他可请不动,就算想搞事也搞不起来。   “那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殷宁吸了一下鼻子,看了一眼躲在一边,若无其事看书的人,他心里发笑,又让我背锅,哼!他道:“这些……这个,是国博的馆长,这个是省博的馆长,这个是汉协的前主席,还有这个,是一名了不起的文物鉴定师,这几个我只认得名字,不认识人。”见骆黎果然一脸诡异的看向佛弥,殷宁偷乐了一下,道:“至于剩下的那些,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像斗气的小孩子!骆黎哭笑不得,她看着佛弥的背影,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介绍介绍,让我认识一下呗!我认识的都是些俗人……”   谄媚!   骆骁咧着嘴,往殷宁身边挤了一下,小声道:“早知道如此讨不上好,我就不搞那么多事了!”天晓得他是怎么在大年初一当天,只用了半天时间,又是换版重印,又是员工加班,才终于搞定这些事情。她也不知道他又是怎么从好几百条祝福中,挑出了这些里子面子都撑得起来的代表们的!   “老爷子也想找个机会表明更替,特意发文他又觉得太高调,这样正好!”殷宁小声赞道:“他说,你做的好!”   他这么一说,骆骁反而羞了,无心插柳居然被夸奖了,看来搞事的既不是没有殷宁,也不是只有佛弥,而是以老爷子为主啊!   他登时不气了,谁斗得过老爷子啊!   心里一高兴,他有些忘形,抱着殷宁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求抱抱的婴儿一般直往他怀里挤。   骆骁是真的很黏殷宁!   骆黎头一次近距离看骆骁这样娇俏的撒泼儿,没想到居然丝毫不违和,反而很可爱!她看着他们,不由自己,笑了一声。   “……”骆骁一僵,有些尴尬,他赶紧起身要退回去。真是得意狠了,差点踩了骆黎的忌讳,好不容易姐姐和殷宁的关系缓和下来了,可不能功亏一篑!   “……”殷宁也是一愣,立刻豁出去般扣着骆骁的手,不让他挣,抬起下巴,挑衅般看骆黎,无论她接受与否,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她看得到看不到,他们都是。   “……”骆黎看着眼前两人的变化,一软一硬,一退一进,一个回避一个面对,却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原来她又吓到他们了!   她没有看殷宁,而是看向骆骁,她可爱的弟弟已经变了脸色,不再是刚才那副轻松愉快的表情了。   傻弟弟!   他的家是她的,她的家也是他的呀!在自己家里怎么可以拘束!   骆黎斜拉嘴角,笑得有点坏,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带了些狭促的戏谑,却没有丝毫不快。 ☆、第 28 章   “?”这个表情骆骁不懂,但是他知道他姐没有像以前那样嫌恶回避。他还没有想明白,骆黎已经侧头继续和佛弥说话去了。   “犯不着,那些也不是什么熟人……”佛弥一甩头发,见骆黎没有生气,他嘚瑟的笑,也不窝在角落里假装看书了,转身揽着骆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抓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捏着玩,乐道:“师叔在B市,哪天路过的时候,咱们去拜访一下就行了……”   “B市?张正义不是也在那里?!”   “你还真惦记着他?”   “你进大群了吗?”   “没。”佛弥哼了一声,道:“审查特别严格。”   “……”骆骁看着自在的像是躺在云彩上的骆黎,她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无知无觉,无论是他和殷宁的存在,还是佛弥的亲昵,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存在。   他看殷宁,后者挑眉,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又松开。   他懂了。   他姐是打心底接受他的爱人是殷宁这个事实了。不仅如此,就像骆黎擅自给他们换的沙发一样,她在说,这里也是家。   可以自在随心的家。   而殷宁在说,并不一样。   殷宁是个沉稳内敛的人,若非刚才的忘形被骆黎看到,他是不会故意抓着他的手宣告所有权的。   可这样的殷宁却和性子完全不同的佛弥是好朋友!骆骁还是想不通,一双眼睛在这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骆黎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戚哀。她对那个群,那个群体,以及那个群体里的正主,张正义更加感兴趣了。   “好了,不仅没有进大群,刚刚我还被踢了!”佛弥一脸无辜,亮了一下手机,扔到一边,道:“理由是:太高调。”   “……”   “噗……”骆骁看着对面两个被拒绝的人,两脸哀怨,他热不住笑出声,安慰道:“算了,那件事你们就不要想了。”   这话换来骆黎疑惑,对面二人却笑而不语,绝口不再提这件事。   当天的晚报送上门时,骆黎早睡了。见报上空空如也,几个人都松了口气,再闹下去,可真玩大了,佛弥得意极了,现在这样,高调的刚刚好!   大年初三,骆黎突然开始害喜了,从厨房到客厅,冰箱到零食盘,她看着什么都不想吃,吃什么吐什么,吐得佛弥心疼,却帮不上忙。最后,两人只好面对面坐在床上发呆,都不知到该如何是好。   “……弟……”佛弥没有办法,只好给殷宁打电话,“就算请人,为兄现在也请不到啊!”何况骆黎根本不接受信不过的人照顾生活,所以别墅里连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佛弥看着这一切束手无策,他简直无法想象,平常都是骆黎把这一切弄得井井有条的!   “……”殷宁哭笑不得,真是病急乱投医,他怎么知道害喜要如何是好?就算现买教材学习,也得有实践经验的呀!而他打小和父亲一起长大,哪里用的上别人帮忙,他根本没有靠谱的人员可以介绍。   “……”骆骁也干着急,他真正接触过的女性就只有姐姐,再就是那个能一脚踢破门,正在学习做饭的方木!老家的三妈自然不提,家里曾经请过帮手,可种种原因之后,家里的一切都是骆黎一手操持。   这个时候,向来畏惧中年女性的骆骁突然觉得,要是有个母亲这样的人,可以陪陪他姐,能帮她一把,该多好啊!   “可惜,我妈去的早,”骆骁可怜巴巴的看着殷宁,“你也没见过妈!”   “学长和小学长也没有父母,方木也没有了。”殷宁安慰了一句,他们这一圈子朋友中,和父母一起成长的不多,他们平常根本不会想这事,可一旦想起来,又都难以自持,会羡慕父母双全的人。   “我有父母跟没父母没差!”佛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这事他们都知道,就连佛弥用老屋换了一个簪子,打电话报备时,那对不知道被什么着迷住的父母也只哦了一声,末了说:忙着呢,自己看着办,有事没事都别打扰。   “我姐就是我妈!”骆骁又得意了,他比他们能好那么一些,他的身前一直有他姐!   “可她也不知道害喜该怎么办!”殷宁轻轻笑了一句,突然想到什么,他亮了眼睛,对着电话道:“师兄有母亲,这事可以找师娘啊!”   “……可我还没去拜见师叔呢……”佛弥少有的后悔了,如果他早点登门拜访,这时候也好开口一些啊!   “他们那一家啊!”殷宁乐道:“你等着吧!”   佛弥把手机放到一边,再看骆黎时,愧疚极了,他没照顾好她。   骆黎却摇头,伸手抱住他。   不是他的错。   没有人错。   他们都是头一次,头一次有孕,头一次做别人的丈夫、妻子,头一次过小日子,头一次知道什么是生活。   佛弥打开门,下楼先看到两张熟悉的脸,然后他看到那二人身后还有个带着墨镜的人。   他不出门的时候很少关注个人形象问题,这会儿正散乱着头发,只穿着里衣,实在对不起他那张脸,邋遢极了。殷宁显然已经很习惯他随便顶着什么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下意识摇头,道:“你呀,要来客人也不准备一下!”   佛弥有点懵,不知道该笑还是哭。他要是早知道殷宁的“你等等”背后是客人,怎么也要洗个脸的!   “这位是……师兄?”没听说师叔美颜盛世,照片上虽然是个标志的英俊大叔,却和这样的倾城之姿毫无瓜葛。   怎么师兄会这么精致?!   “不是师兄,是学长。”殷宁说着将那人让进去,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嫌弃翻了佛弥一眼,太脏了!   “……学长……”佛弥有点尴尬,他从来没有被殷宁这样嫌弃过,他也从来没有盯着个男人失态过,还是对方只露出半张脸,他就忘记转眼睛这么扯的事!   看到殷宁几乎杀人的眼神,他赶紧抓起沙发上的衣物乱七八糟的卷成一团,塞到角落里,随便揉吧了几下子之后,他假装自己已经收拾干净了,指着沙发让他们坐。   “……”骆黎知道你把这些东西就这么卷在一起吗?他毫无章法的行为看得那三个人都无语了!   这时候,门外又来一辆车,待车停稳后,一位中年妇女从车里出来,驾驶室里的年轻男人快步过去,护着她往里走。   那位妇人个头不高,却很气质,整个人呈现出由内而外的雍容,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那年轻男子瘦高,肩宽,却不显得魁梧,就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安心,是个很牢靠的家伙。   这人很眼熟。   佛弥想自己肯定见过这个人,只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学长早就迎了过去。   “师娘?”佛弥不敢乱开口了,拉着殷宁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师娘,旁边那个才是师兄。”殷宁快速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听学长的不会错。”说着他也迎了出去。   骆骁笑着跟了出去,道:“学长是他男神!”   “……”这个他知道,殷宁的男神,江生,就是那年被男人当众求婚,摆个酒席也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网络红人。   传言不假,果然光彩照人!怪不得他出门要遮半边脸,是怕给他们惹来麻烦吧!想起那一年的盛况,佛弥仍旧心有余悸。   佛弥很惊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男人身上看到雅致,却毫不违和。   更让他震惊的是,原来那个了不起的设计师就是师兄! ☆、第 29 章   更让他震惊的是,原来那个了不起的设计师就是师兄!   也对,卜这个姓……他早该注意到才对,再看师兄的面相,难怪觉得眼熟,师兄面部大样和照片里的师叔一样。   “张姨新年好!”江生伸手握住那中年妇女的手,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让您走一趟,真不好意思啊!”   “江江你太客气了,还特意让小方来接我!”妇人轻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这样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眼熟。一时间,佛弥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浅笑。   他突然觉得今天怪事真多,怎么看什么人都觉得眼熟。   “你们年轻人有不懂的,是该问!”说着几人已经到门口了,佛弥赶紧打了招呼让开路,请他们进门。   无论她是谁,这是个妇女,至少她曾经也害过喜。   “……”妇女看着屋里的情形,瞟向沙发角落里的那一堆不明物体,她愣了一瞬,然后狡黠的笑了,像个发现了别人秘密的少女。   “是得找帮手。”   佛弥顿时窘了。他有些明白殷宁说的“他们那一家人啊”是什么意思了!   都好厉害,一叶知秋!   都很友好,通而不戏!   “咱们先见见骆黎!”江生示意佛弥带路,一群人开始往二楼走。殷宁和师兄作为外男,自然不便上楼,他们留在楼下客厅里。   江生虽然也是外男,却肩负着引荐的重任,况且他并不拘泥这些琐事,没几句话,那三人就聊成一片了!   骆骁很快就受不了楼上的诡异氛围,一脸茫然的下楼了。楼下师兄并没有坐着,而是站着,似乎在欣赏整栋楼的格局。他已经很清楚师兄的怪癖了,并不打扰他,而是加入殷宁的行列,开始帮忙收捡屋子。   又过了一会儿,佛弥也下楼了,他看着两个自发做家务的人,又看站着发呆的人,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突然懵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陪客人坐着喝个茶。   “你不要去打扰师兄!”殷宁小声提醒道:“也不要像刚才那样盯着学长看,师兄会打人的!”   “……”佛弥无言以对,他没想过能瞒住殷宁,可他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窘迫。他只是从来没想过男人会那么好看,跟他这张脸是完全不同的好看。而且除了好看,他想不出其他的词汇,因为那些词汇都太片面了。   “你不能什么活儿都让我姐干,她会累的!”骆骁见他发呆凑过来,气呼呼的嘟囔了一句,问:“你们在上面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佛弥无语,骆骁说的对,骆黎会累的,怎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他不再想着去陪客人,而是跟这两人一起帮着倒忙,不一会儿他就被受不了他的两个人勒令去梳妆。他道:“那是我完全不懂的世界,像是异空间。”   女人们聊天的世界,对于男人们而言确实是……像秦始皇陵墓里的兵马俑一样,神秘而难以捉摸,偏偏材质成分他都认得,就像她们的话,每个字他都认得一样。   然而他解释不了这种奇怪的现象。   佛弥不得不承认,他能做个一样的“马踏飞燕”,却弄不明白女人的世界。   他很快将散乱的头发扎起来,束了个高马尾,换上了常服。因为在家里,他并没有加外衫,再次加入那两个卷着衬衣袖子干活的人中间,偶尔绊住谁的手脚,他赶紧往脸上堆个笑。正想着学长真是厉害,能参与到她们的对话中,他就看到江生也下来了。   显然,楼上是那两个女人的世界,所以他们这些多余的男人们都自动消失了。   江生没有理睬做家务的男人们,而是到卜方身边,两人比划着什么,小声说着话。   及至那位张姨也下楼时,客厅里已经干干净净的,而那五个人刚刚坐下。   听到动静,江生几乎是本能反应,率先一步走过去,伸手扶了一把。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他扶,可他这么自然而然的动作,像是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绅士体贴到骨子里一样,让人觉得暖暖的。他是打心底在念着张姨,才能这么自然,而不显得做作。   就像……就像陈皓清为老爷子更衣,他是发自心底愿意为对方做这事,也因为能够这件小事而满足。   “睡着啦!”张姨眉眼里都是欢喜,显然她们聊得很开心,道:“头一胎都这样,什么事都紧张,到最后遭罪的是自己。”说着她转向佛弥,道:“你们这些傻孩子啊!”   佛弥的脸一红,这感觉有点诡异,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更没有人说他“傻”,是“傻孩子”过。可是被这位妇人当面指着鼻子说是“傻孩子”,他突然有种被老爷子骂作是“没用的东西”的感觉,都是带着点心疼的宠,没有任何外人的隔阂,像是那种类似于“爱的训斥”的东西。   总而言之,被骂了,可是他心里美滋滋的。   张姨说了很多,末了又道,会推荐两个帮手,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卫生,初七来报道。   现在无论张姨说什么,佛弥都猛点头,像是个没有主意的人。难得见到一个如此母爱泛滥,还通情达理的母亲,他狂闪着星星眼,恨不得张姨就此留下,再也别走了。   江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见过抢人抢钱强东西的,没见过想抢妈的!   二人这点小表情逗得张姨直笑,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她说上一次被两个孩子抢着喊妈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偏着头细想了想,张姨亮着眼睛道:“那一年,皓清才十五呢,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原来是陈皓清的妈!   不对,陈皓清的父母都在国外啊!佛弥疑惑的看向殷宁,后者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可真聪明,十五就知道张姨好,往回抢了!”江生笑道:“我就笨了,十五岁的时候还不知道跟哪里的坏小孩打架呢!”   “在公园,跟我表弟一起用硬币砸人!”卜方笑着接了一句,江生立刻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龇牙咧嘴的瞪他。   张姨哈哈笑着摸顺了突然就炸起来的江生,道:“打架才像孩子,皓清妈总说皓清活得老相,不像孩子,她说还没享受到保护儿子的乐趣,儿子就已经开始保护她了!我都羡慕死了!正义就是事儿一些!”   江生不接这话,笑笑的挨着张姨坐下。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不给大家反映的时间,张姨又说,其实吐啊吐啊的,习惯了就好。   骆骁一下就懵了,呕吐这种事儿还能习惯?他可不信。   可是张姨一脸笃定。   眼看着中午了,一群人也没饭吃,她带着江生去厨房,殷宁赶紧蹭过去说是打下手,其实是偷学。   “张姨说的正义难道是张正义?”佛弥不敢相信,可那句双关的话,懂的人就是懂,听不懂的人只会以为正义就是正义而已。   原来这位张姨是张正义的母亲!难怪觉得那点浅笑熟悉,张正义对着镜头笑的时候,不就是那样子嘛!简直一模一样!既然如此,那他还能抢吗?   不对,张姨刚刚说过了,陈皓清十几年前就已经把这个妈抢走了!刚刚那番话也很明显,在张姨面前,江生的地位可不能和陈皓清比。何况他这个“傻孩子”!   佛弥颓了,根本没戏! ☆、第 30 章   “陈给张姨报备过,说是一个朋友的媳妇怀孕了,小两口年轻,长辈也不在身边,可能会需要帮助,如果找上门了,就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一把的。”卜方满脸疑惑,上面写的全是难道你们不知道?   很显然他嘴里的陈就是指陈皓清。   那个人还能更未卜先知一点吗?佛弥开始认真怀疑那家伙根本不是人了。   一开始他只知道B市有个对陈皓清而言很重要的人,可他也没想到那人原来是春晚英雄张正义。而张正义的母亲,也是陈皓清的母亲,是可以委托看望“朋友怀孕的媳妇”的那种亲密关系!   “你的头发是真的吗?”卜方打断沉思的人,收回已经伸出去准备拉他头发的手,换成手指,指着佛弥的头发问。   “……”佛弥不痛快的点头,他不喜欢别人说他的头发,可这个人是师兄,是师兄!   所以,他忍。   “为什么这里少了一缕?”卜方一本正经指着佛弥脸上掉下来的那一缕,明显短了一截的头发,直接问出口。   “……”佛弥挑眉,师兄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很气质,一个人的时候有点神叨叨。这没关系,反正搞创作的都有点神。可他一开口就不招人待见,跟没有和外人打过交道一样。师叔那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根筋的儿子!   突然,卜方又恍然大悟道:“拿去打结了?!”   “……”一根筋?不,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佛弥抽了一下嘴角。一般人就算发现了异样,心领神会就够了,不会说出口吧!   这一家人啊!   骆骁拉住脸色转换不定的佛弥,冲着卜方笑,眼看着他走远了,才道:“师兄就是这样的,他脑子是直的,师叔也没办法呀!”说着示意他自己看。   “脑子是直的?”那是什么脑子?   “第一次见师兄时,他跟学长介绍殷宁时就说:‘没有同校过,算不上师兄弟,不熟。’当时尴尬死了,还好学长聪明,说早我们几届!”想起当时的情况,骆骁依旧心有余悸,道:“而且师兄做的事情和师叔的专业毫无干系,晓旭师姐才是正经的。”   这个名字佛弥有印象,姚晓旭,是老爷子很看重的人,那也是个不顾一切,追着爱情逃跑的人!   骆骁想了想,进一步解释道:“简单来说,师兄的脑子里,只有学长,接下来是家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什么妖怪!佛弥顺着骆骁的目光,也看过去。   卜方走到厨房,却靠在门口不进去,只冲着里面喊道:“江江,我们也留头发吧。”   “什么?头发?”江生应了一声,在围裙上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显然他是放下手里的活儿专门出来和卜方说话的。   可师兄那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佛弥撇嘴,他才不相信学长能听懂师兄到底要干什么呢!   可学长看着师兄,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佛弥,立刻道:“可我们有同心结了呀!”   “……”他居然懂!佛弥简直要疯,这人还能更聪明一点吗?或者说,这两人还能更心意相通一点吗?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   “我还想结发!”卜方说,他就像是一位手中已经有一块糖,被问想要什么的小孩子,正贪心不足的回答,还想再要一块一样。   佛弥哂笑,一般的家长会怎么回答这样的小孩子,他并不知道,但是,结发又不是买糖果那么容易的事情!不可能答应吧,单是蓄发这一件事就不容易!   “那好,我们留头发。”江生却一锤定音。   “……”他居然答应了!佛弥张着嘴,先不说满足贪心的小孩的人是什么宠溺心态,学长这话肯定是敷衍师兄的假话,他撒谎,骗人!留头发这种事,是说一声留就它就能长长的吗?   可师兄却像是已经拿到想要的糖果一样,乐呵呵的把学长一抱,美滋滋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才放他回厨房。   “……”佛弥愣了,哪怕是在骆骁和殷宁家里,他也没见过他们当着他的面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在这里就更不用说了!   而这里更不是学长和师兄的家。   这两人分明第一次来这里,可他们却能理直气壮得旁若无人,难道这就是“脑子直”的意思?   他恍然觉得自己看了一出真人立体童话故事的结局,而眼前这一幕正是传说中那句: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美好的像学长的首肯,像师兄的信任,一切都像假的一样。   却偏偏就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眼前。   “学长不让师兄进厨房。”骆骁解释道:“所以学长在厨房的时候,师兄找他都在门口喊。”   “?”   “我和殷宁,谁有空谁做饭,我最近比较忙,他做的多一些。”   “……”   “我们对门的小学长宅在家,每天算着时间做饭。即便如此,早餐一直都是学长做,他下班回家总是先给小学长打个电话。因为如果他回去了,却不能洗手就吃上饭的话,小学长会自责。”   “你想说什么?”佛弥终于问出口了,分明在说师兄和学长,为什么成了做饭?   “不要妄想着用理智谈恋爱,也不要以为感性就是生活。”   “……”   “两个人过日子,心疼也好,宠爱也罢,都是相互的。”骆骁道:“我姐肯定不舍得你做这些,我在家时,她就不许我帮她。可咱们不能看着她逞强嘛!看着她挺着肚子给你做饭,真吃得下去吗?”   “我……”佛弥猛然明白了。   骆骁是想跟他说,两口子的生活就是:爱情要吃饭,日子要浪漫。   “没事,我看好你!”见佛弥一脸悔悟,骆骁大方一笑,一副原谅他以前不懂事般,拍着他的肩膀,哥儿俩好道:“我和殷宁原来也不会,做饭半生不熟,我们家的碗换了好多套了,说不清楚谁打碎的更多一些,最初我们总是分不清楚厨房的抹布和卫生间的,植物养几天就死了……可这些都是过去式了。”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日子,骆骁笑了一下,美滋滋的,又道:“你就有福了,我姐啥都会,她做不了你就问,她肯定教你。她自己能做了,也肯定就舍不得让你动手了。”   “你小子,给我上课来了?”   “过日子这事,我比你经验充足。”骆骁一脸自得,道:“你一个人野惯了,我姐可是个居家型……”   “受教了,内弟!”佛弥笑着抱拳,“合着你们今天就是特意来显摆的!”   “这就叫显摆?你真没见识!”真正的显摆可不是这样的!想起师兄和学长的日子,骆骁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那种才叫显摆好吗,每次去都被他们虐得嗓子眼都齁!   虽然他们说那才是生活。   说话的功夫,厨房里传来了饭菜的香味,见殷宁回头,骆骁立刻丢下佛弥,过去帮忙端菜摆桌。   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流,他就心领意会,果然是日子里的小浪漫。   虽然微不足道,留心的人却会发现爱。   “……”佛弥看着这群人在他的地盘跟在自己家一样,游刃有余,反而显得他像是个客人,完全明白骆骁那话的深意了。   他确实一个人野太久了,长久以来他都是吃食堂,学校的食堂,项目部的食堂,会所的食堂……他都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了,也忘记家里没有食堂,只有厨房,是要做饭才有得吃的。 ☆、第 31 章   而类似这样的小细节,他忽略的太多了。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是他在享受着和骆黎在一起的舒适生活,他却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感受。   说好的给她撑起一片天,他却没能兑现,反而洋洋自得忘乎所以。   难怪张姨说他傻!   骆黎没有睡很久,大半天没吃东西,她饿醒了,下楼看到佛弥站着发呆,她有点担心,急切的看着他。   他听到声音,转身向她伸出手,要扶她下楼。   “……”一个小小的动作,骆黎却很有些感动。   这楼梯她走了十几年了,头一次有人扶。虽然她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可这感觉不同。这么说或许有些矫情,但是只这一件小事,她突然就心情舒畅了,这是被放在心里,捧在手心的感觉。   日子应该是怎样的,骆黎并不清楚。三爸三妈的相处总让她觉得恐惧,父亲一门心思都在公司上,一直一个人,家里的保姆见缠父亲无望,竟然将主意打到骆骁身上。   该怎么保护弟弟呢?这曾经是她人生的主题。   可佛弥不一样,他把她摆在被保护的位置上。   她很开心。   “傻瓜!”看她的反应,佛弥越发自责,他一直以来都做的不好,所以只是这么一件小得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的事,都让她欣喜,他真是太糟糕了!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张姨说孕初多休息,不让骆黎善后。没有被这般关爱过的人,红着脸坐在沙发里,想起从大清早就开始吐,她还没看报纸,佛弥便去门口取了报,道:“没什么新闻吧!”   可是刚翻了一页,他就哑了。   “……”骆黎发现不对,接过去看了一眼,也哑了,半晌才道:“我真的不认识。”   殷宁也凑过来,看着第二页那一整版的祝福,也是一懵,指着一个名字,道:“这个梁西林,就是东远的那个梁西林吗?”   “除了他没有别人叫这个名字了吧!”佛弥无语,这热度蹭的真溜!他指着另一个名字,道:“这个律师,江大生,就是这一次合作的那个。”   殷宁了然了,佛弥说的是那个文物盗窃案的后续工作,看来这一页都是和佛弥打过交道的有缘人。   然而,他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哭笑不得,道:“难道晓旭师姐也蹭热度?”   佛弥摇头。   别人先不说,那么低调的师姐肯定不是蹭热度的人,那个向来和陈皓清齐名的梁西林,也不是个需要蹭热度的人,至于那个炙手可热的江大生,更是个性子十分古怪的家伙,他就算蹭热度,也不会是在这种省级报纸上!   二人对视一眼,一致认定,这一版的人,很值得研究一下!   “……”卜方拿走报纸,看了半晌,道:“……原来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你们俩呀!”   “……”骆黎看佛弥,万分委屈,他们没有闹啊!   “别说人家了!”江生收拾完厨房,和张姨一起回到客厅,道:“咱们那时候才是闹,他们这是人缘好!”   “江江说的对,你们就是人缘好。”张姨坐下,让江生也坐下休息,道:“不知道我那两个破孩子什么时候结婚,真讨厌他们啊!”   “……”这话谁都接不了嘴,关于陈皓清和张正义什么时候结婚这个问题,至少在场的几个人都开不了口。   骆骁最后从厨房走出来,见骆黎和佛弥坐在一张沙发上,师兄和学长坐在一起,张姨和殷宁各自单独占一张沙发,旁边还有一个单座。   他走过去,坐在殷宁身边,见张姨看他,显然她没想过他会坐到那里。   骆骁抬脸冲对方笑,“张姨,你跟我妈似的,虽然我没见过我妈!”   这话在场的人都明白,他不想对她隐瞒,无论是对殷宁的感情,还是对张姨的喜欢。   “这傻孩子,真讨人喜欢!”   客人都走了以后,佛弥看着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子一阵欣慰,冰箱里甚至还存了中午骆黎多吃了半碗的汤,太周全细致了!   骆黎不放心,又看了一遍晚报。确定没有后续消息,才松了那口气。   大年初四拜财神。   大清早,骆黎又喝了一碗汤,师兄送了一碗蒸蛋来,放下就走了。佛弥觉得自己一定要尽快去拜见师叔了。他向殷宁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并说明希望他们作陪。   可这个“尽快”的难度有多大,他们都知道。   所以殷宁沉默了,说你等等。   昨天也说等等,然后他懵了一天,今天又说等等!佛弥郁闷了,殷宁的等等,他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他放下电话,去门口取报纸。   “……”   骆黎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这一次登报祝福的全部都是骆氏集团的各级员工,称她作骆董,底板却是那张低头拉线打结的照片,她的心里淌着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他们想你回去。”佛弥说,“喜欢就做,我不要你为了我,而压抑你自己的想法。”   骆黎沉默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殷宁来了,身后还有两位中年人。佛弥险些蹦起来,这一看他就知道,师兄到底像谁了!大样像师叔,五关细节却和师娘一模一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殷宁居然把师叔和师娘带来了?!   这样叫什么拜见!太失礼了!   殷宁毫无压力,道:“师叔师娘平易近人,不立规矩的!你意思意思,心意到了就行。而且师娘喜欢孩子,昨天一听说我们问害喜的事,当时就要就往这边来,师叔拗不过她,今天一早出发的。”说着他压低声音,道:“我说他们一家子,因为都是妻控。学长这两天在这边有个活动,所以那俩昨天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   师兄是妻控,他看出来了,而且看着眼前这两人,他就知道,师兄是跟师叔学的。师娘话特别多,师叔却不嫌烦,几十岁的人了,一双眼睛却总是从报纸上偷偷溜走,看师娘和骆黎说话。   而殷宁显然很清楚他们各自的习惯,捧着本书窝在沙发里,既不搅如两个女人的聊天,也不打扰师叔,见佛弥看他,才抬脸,冲他笑一下,带着点心知肚明的意味。   佛弥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殷宁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挑眉一对眼,他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虽然殷宁没有变,他也没有变,默契也没有变,但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一直以为他知道的殷宁至少是大半个殷宁,这才突然发现,那些只是冰山一角。殷宁向来低调,不显山不漏水,他突然明白过来,以往他们能那么默契,是因为殷宁总是在配合他。而现在他不知道了,并不是殷宁不配合了,而是殷宁给他的,是他未知的崭新。   那种东西叫做生活。   大年初五,骆黎不再过问报纸的事情了,真要来个新春七天乐,她也不能阻止啊。在她的指导下,佛弥蒸了一大碗蛋,两人吃得十分开心。   师娘又来了,只是这次师叔没来,和师娘一起来的是另一位瘦小的中年妇女,说是江姨。   根据他们的习惯,佛弥已经猜到了,这位是学长的母亲。心里偷乐了一下,还好不用称呼师娘作“卜姨”,这个有点可怕!   两个母亲却像是听到他心里想什么,笑笑的回头白眼他,师娘道:“要不你问问骆黎将来是愿意作骆董,还是佛(bi)姨,佛(fu)姨或者,佛(fo)姨?”   “……”这个才是最可怕的!佛弥当场就要当机,师娘不愧是坚持教学一线几十年的人物,反讽给力,直戳要害,简直太彪悍!   两位母亲离开的时候,骆黎和佛弥送到门口,两人都被站在车门口的人吸引了目光。   “……男神啊!”骆黎道。   “原来老书记是学长的父亲!”佛弥后知后觉道:“原来陈皓清那天的电话是打给学长!” ☆、第 32 章   “我已经对陈皓清的交际圈惊讶不起来了!”骆黎转身,陈浩请这个人,就算和美国总统合影,她也不会认为那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道:“张正义的圈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呢?我好奇这个!”走了几步,她发现佛弥并没有和她一起往回走,扭头看他。   “骆董……”   “?”   “骆总?”   “……”   “骆黎。”   “亨伯特!”骆黎应了佛弥的话,自己先笑了。这样子有点傻气,可是她突然觉得很有趣。   她是他的骆黎,他是她的亨伯特啊!   “骆黎!”佛弥张开手臂,回应了这一句呼唤。   而回应他摊开的手臂的,是骆黎小跳了一步,扑进他怀里,又喊了一声:“亨伯特!”   佛弥又喜又惊,吓得赶紧道:“可别跳了,他们都说初期不能跳!”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张姨带着两个帮手来了,佛弥原以为只是什么熟人推荐的搭把手,因为当时张姨说了,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打扫。   可看了齐全的证书佛弥才发现,两位都是业界的大佬。姓李的那位是一位营养师,专门做孕期营养健康以及婴幼儿辅食的达人,退休之前,她的本职是产房护士!而姓赵的那位则是一位已经请不到的口碑很好的老家政。不愧是张正义的母亲,这交际圈子简直了!   如此一来,他就放心多了!   跨年后在骆氏集团进行的那场改制,结果不尽人意,这也是年初四那一场发生的原因。公司需要骆黎这个活招牌,哪怕只是挂名!经过再三考虑,综合集团的整体情形,骆黎不得不再次出面,担任董事长一职,这一次,她从中层中挑了两位作为特别助理,另特聘总裁一名,对董事会负责。   注入了新鲜血液的同时,也不至于让自己像以前那么忙碌。这是骆骁给她出的点子。而她请的那位总裁刚从国外回来,各方面都很出色,一想到抢到这么个优秀人才,骆黎总想偷笑。   当全新的骆氏集团领导班子集齐,公开揭牌剪彩时,已经四月了。镜头下的骆黎略显丰韵,身上充满了沉淀后的温柔气息,她没有多言,可看到她的人都知道,婚后生活十分舒心。   她过得很好。   五月底骁一公司通过层层竞争,终于拿下耗时近一年的那个合作案,而幕后一直阻扰的人终于全部被抓住了。   骆黎这才真正不再担心弟弟的安全问题。   去看望受伤住院的方木时,骆黎的脸圆润了不少,显怀的问题已经比较严重了,她不得不一直撑着腰,和方木说话。   方木一脸诡异的看着她的肚子,想摸一下却不太敢,连靠近一点她都直抖眼睛,骆黎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你也会有这一天,看我不专门跑去嘲笑你!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又都觉得彼此都幼稚的不行,这太搞笑了,于是又对着笑了一会儿,引得同病室的人不停侧目看她们,这才收敛了些。病室里有三张病床,方木在窗户边,中间那张空着,另一位一脸欠奉的在门口。骆黎撇了一下嘴,这人情商真低,连笑一下都不会。   小学长拎着一桶大骨头汤来,看到骆黎在,照旧先吓了一跳,然后匆匆跑到同病室那位身边,背对着她。   “……”原来是熟人啊!骆黎猛然明白,那就是骆骁说过的那位,小学长的哥哥,凶脸学长,果然凶!   “原来是学长啊!”骆黎笑道。   小学长冲她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扭头打开保温桶,拿出碗开始舀汤。   骆黎吸了一下鼻子,香!她又吸了一下鼻子,真香!实在忍不住她吸了第三次时,连迟钝的方木都看出端倪了。   “……”虽然没有人说话,可骆黎就是看到了,整个病房里就飘着一句话:“她想吃!”   太丢脸了!   学长面前摆着两碗汤,小学长端着其中一碗,不知道给方木还是给骆黎了。踟躇半天,他急的快掉眼泪了!   “两碗都给她们,我回去再吃!”   “不,你伤骨头了,她们都没有!”   “……”另外三人一致认定,这个拒绝必须给掌声。   骆黎尴尬的笑了,“方木是病人,给方木……”   “不不不,我这根本不算伤,给她给她……”   两人还在谦让,学长看了二人一眼,端起一碗,喝掉,端起第二碗,喝掉,擦了一下嘴角的汤汁,问题解决了,他开始捏着汤里的肉骨头,慢慢啃。   “……”   “……你说他怎么能这样!”骆黎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扶着腰,健步如飞往停车场走,她利落的根本不像是个孕妇,这样的形象让那些同学们看到了,大概还是那一句:果然依旧是“健壮”的骆黎。   站到车边,她还是忍不住,又道:“小学长都说给我了,方木也说给我,那个凶脸的却全部吃掉了!”   “……”殷宁无奈,他要怎么跟骆黎说,学长不仅看着凶,其实也很凶,他那占有欲简直无人能及!小学长炖的汤,连方木他都不想分,何况骆黎!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独享,学长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骆黎,你想喝大骨头汤,跟李姨说啊!”   “味道不一样!”骆黎叹了一声,无聊的坐进车里。   “……你……”想他了三个字没有说出口,殷宁轻笑了一声,安慰道:“他也在想你。”   “切,他不想我,难道想你?”骆黎嗤了一声,“你们今天回来吃饭吧!好几天没看到我弟弟了!”   好几天个鬼!分明前天才见过!殷宁应道:“好。我跟骆骁说。”   “他都没空接我电话了!”   “他忙嘛!”   “唉!”骆黎又叹了一气,假装委屈道:“所以我只能给你打电话,你闲!”   “……”闲鬼哦!殷宁看着面前堆成山的文件,笑道:“就是,我闲。”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骆黎的心情舒坦多了,才挂了电话,佛弥又出去两周了,又没有任何联系。   他说过不能联系,可她……越来越想他了。   佛弥回来的时候,已经六月中旬了,月初,方木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跑了,骆黎发现她连斗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他回来的很突然,全不是以往的装束,他又晒黑了,并且瘦了。他看起来更像是从深山里走出来的野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骆黎当时正在吃早餐,又惊又喜,她掉了手中的馍,他来不及梳洗,捡了那馍就吃,显然是饿狠了。骆黎心疼极了,扶着佛弥让他坐下慢慢吃,瞅着空挡绞了毛巾给他擦脸,梳头。   “坐下,让我抱抱!”骆黎又要去换毛巾,却被佛弥一把拉住。听他这么说,她笑了,丢下毛巾捧着肚子往佛弥腿上坐,“重不重?”   “重!”佛弥抱着她,摸着她的肚子,使劲儿吸鼻子嗅她的味道,觉出骆黎要站起来,抱得更紧了些,道:“再重我都抱得动!想死我了!”   “……”骆黎不挣了,两人抱着彼此腻歪了一会儿,她蜷得难受,他才放她起来,道:“这活儿可不能再接了!”   骆黎靠在沙发里笑。佛弥知道自己身上脏,只坐在地上,像一只乖巧的大金毛一样抱着她的腿撒娇。骆黎摸着他的脖子,顺抚他的头发,却不应他的话。上一次他也这么说,可下一次他还是会去,只要跟文物扯上关系,他就停不下来。   所以她不应他,也不拦他,谁叫他喜欢呢!   七月下旬影视基地竣工,陈皓清抽空回来,参加了竣工仪式,末了给二人丢下了一个档案袋,说是补给他们的结婚贺礼。   骆黎一阵无语,佛弥开着车带她去看陈皓清的礼。   居然是西大街正街上的一个三层楼的铺子!旁边就是城隍庙,这地段太好了!   佛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骆黎拉着他的手点头,示意他想做什么就做,她都支持。   八月骁一公司上市,四人聚在一起庆祝骆骁终于从一个陀螺,变成了另一个陀螺,反正忙碌这件事是从来没有变过的。   骆黎笑,说她弟弟终于还是变成了一台印钞机。   殷宁也笑,说你们两个俗人,就谁也别说谁了!   佛弥还没来得及笑,就接了一通电话。   骆黎不笑了。   殷宁和骆骁很识相离开了。   他们需要独处。   骆骁有些无奈,为什么他姐姐偏偏摊上个这样的男人呢?   殷宁说,有得必有失,没有十全十美。 ☆、第 33 章   殷宁说,有得必有失,没有十全十美。   这话让骆骁觉得更加无奈,“我看你就是完美的啊!”   “可我不能让你做父亲。这是一样的道理。”殷宁道:“佛弥那个人,花在个人身上的心思只有那么一点,而那一点里面,全是骆黎。只要骆黎认为他完美,他就是最好的。可如果骆黎认为那是缺憾,那便是不能弥补的。”   “我不认为这是缺憾。”骆骁伸手去握殷宁的。   “我也是。”殷宁把车停在路边,“你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   佛弥这一次离开的时间有点久,久得骆黎心慌。   八月过去了,佛弥没有回来。   九月过去了,佛弥还是没有回来。   十月,陈氏集团的京城分部整装待发,十八日,揭牌仪式声势浩大,骆黎没能出席,因为她已经进入待产期,无论飞机还是火车都不方便。   她快要生了,可佛弥没有回来。   快三个月了,西大街的铺子已经按着佛弥的图纸装修好了,可是他还没有回来。   小学长特意给她炖过大骨头汤,可是佛弥没有回来。   张姨来过好几次了,可是佛弥没有回来。   江姨和师娘也来了,可是佛弥没有回来。   骆黎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可是身边的人越多,她越是想念佛弥,身边没有人时,她只想佛弥。她觉得自己病了,病名叫脆弱,治疗方法只有佛弥。   可是佛弥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说了会回来的……   十月三十日,已经超过预产期两日了,骆黎也有些着急,却莫可奈何,她根本没有任何生产的迹象可言。所有人都告诉她,早一点晚一点都很正常,可她依旧不安,没办法安心。   怎么安心?佛弥已经离开家快一百天了。   这一天晚上,殷宁带了一位客人,她满心都在肚子上,并不想见客人。身子更重了以后,骆黎就从楼上搬到一楼,以前佛弥住的那间客房了,所以即便她不想见客人,客人仍旧敲她的房门,道:“师伯让我来的。”   师伯这个称呼对于骆黎而言,十分陌生,她不知道师伯是谁,可对方搬出了长辈,她不能乱了礼数。她不得不打开门,看着门口的女人。   对方个头不高,跟骆黎的身高没法比,有一张让人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脸上却带着高原的痕迹,骆黎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殷宁见她出来,松了口气,搀着骆黎往沙发上走,道:“这是晓旭师姐,她师伯就是我父亲。你要多走走啊!”   “老爷子啊……”骆黎扭头,略带歉意冲来人笑了一下,“我失态了……”   “你这肚子有点大!”   “两个。”骆黎艰难的靠在沙发里,殷宁给她盖上毯子,她又道:“师姐有什么事吗?”   姚晓旭也坐下,有条不紊道:“我路过,来给师伯行礼。他老人家听说我刚从拉萨过来,就让殷宁带我过来了。你是有什么消息要打听吗?”   拉萨!   骆黎一惊,想起上一回佛弥回来的时候那装束和脸色,再一对比师姐的脸色,不难发现这是一样的紫外线痕迹,她明白老爷子让师姐一定来见她的原因了。   “那边太平吗?”骆黎急了,她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问起,问得失了章法:“我……师姐见过我丈夫吗?他长头发,瘦,看起来像个人偶……”她焦急的挥手,让殷宁拿照片。   “你丈夫!在拉萨吗?”姚晓旭明白师伯的意图了,“那边很太平,没听说有什么事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拉萨,但是他不在西藏,就在新疆,要么就是甘肃或者宁夏,反正就是在那一片……师姐,他……他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我……他……他说好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的……”骆黎语无伦次,说着说着泣了起来。她不敢对着长辈们哭,怕她们也受不了,也不敢对骆骁哭,怕弟弟和她一样崩溃无措。   在面对这个几乎完全陌生,却有可能知道佛弥消息的师姐时,她突然松懈了所有的支撑,她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乞求的望着姚晓旭,眼泪像松了闸的水库,开始哗哗的往下淌。   姚晓旭换了一边,坐到骆黎身边去,让她可以抱着自己哭,如果她需要的话。   不一会儿,殷宁抱着一堆照片回来了,给骆黎递了纸巾后,打开相册给姚晓旭看,道:“就是他。”   “师伯不要你,要了他?”   “是的。”殷宁点头,肯定了佛弥的身份,继续往后翻照片。   照片里的佛弥春风得意,丝毫不掩那张狂之气,正如骆黎所言,是个清瘦欣长的男子,着汉服尤其显得丰神俊朗,那一头长发更是标致一样,但凡她见过,一定不会忘记这样的男人,可是她没有见过。   姚晓旭摇头。   骆黎失望的垂下头。   殷宁顿了一下手,不死心般,继续往后翻,道:“师姐再看看……”   “……”姚晓旭没办法责备那么担心的殷宁,只好就着他的手,继续看照片。   殷宁翻得绝望,看着越来越少的照片,他越来越寒,却不肯放弃。不是他病急乱投医,指望着师姐。而是他那个父亲,根本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所以他不死心,也不会死心。   天知道,越是临近预产期,骆黎的情况就越糟糕,堆积起来的担忧像是山体滑坡一样,呼啦一下全溜下来了,让人措手不及。偏偏已经这时候了,她却根本没有生产征兆,这就更让这一群人都着急了!   骆黎已经快崩溃了,他更不能跟着乱。   “等等!”突然,姚晓旭伸手,挡住殷宁继续往后翻的动作。   殷宁迫切的看着她,骆黎也猛抬起头,看向姚晓旭,“师姐?”   “他闭上眼睛是这样?”她指着其中一张小图道:“还有更清楚一点的吗?”   骆黎立刻示意殷宁拿手机,道:“有,以前偷拍过一张。”见殷宁翻得麻烦,立刻道:“前年腊月二十九,他在我办公室补眠……”   就是那一天他吻了她,确定了恋人关系,她记得非常清楚。   “有了。”殷宁一下子就跳到那一天,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骆黎会说佛弥像人偶!照片里的人靠在沙发里,像是一个被人摆放好的等身娃娃,闭上的眼睛像两条浓黑的曲线,更像太极图中心那连接两仪的缝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真人。   他把手机递给姚晓旭,道:“拜托师姐了!”   “咱们之间不必如此客套!”姚晓旭接了手机,仔细看了一会儿,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道:“是这个人吗?”   殷宁拿着手机,和骆黎一起看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黑而且瘦,瘦得人心疼,那头浓密的长发不知所踪,成了和原来全然不同的寸板,可那闭合的眼睛,却一点都没有变!   难怪晓旭师姐看了半天,都不敢确认呢!连他们如此熟悉得人,也不敢认,可那个形容槁枯得人,就是他们一直在找得人,佛弥。   他们看不出他是怎么了,只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二人急切的看着姚晓旭,点头,“是他。”   “那就不用担心了。”姚晓旭笃定道:“他的伤不能上飞机,否则就跟我一趟机,飞回来了。”   “……”听到这话,骆黎终于将那颗心放回肚子了,受伤了,重得上不了飞机,可是,他活着!   活着就好!   她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捂着脸,嘤嘤嘤的哭起来了。   殷宁拿起手机,给骆骁通信,话还没说完,骆骁拿着手机闯进来了,显然他当是已经到门口了!两人庆祝般拥抱了一下,骆骁就冲到骆黎身边去了。   骆黎抓住海上唯一的浮木一样,抱着骆骁大哭起来,“我该怎么办,他受伤了,不能飞……” ☆、第 34 章   骆黎抓住海上唯一的浮木一样,抱着骆骁大哭起来,“我该怎么办,他受伤了,不能飞……”   “那……”那该怎么办呢?骆骁赶紧看向姚晓旭,能带回来这样的消息的人,肯定不会只知道这一句。他急道:“师姐,他现在在哪……”   “……你又是谁?”面对叫自己师姐的人,姚晓旭本能的会多审视一圈,想到刚才的情况,她不确定道:“你是骆骁,我师弟的爱人?”   殷宁赶紧过来,拉着骆骁表明关系,“是的,我爱人。”   姚晓旭点头,原来是他!随后她又摇头,啧啧了片刻,道:“怪不得那老哥儿俩都这么关注这个!”两个儿子,两个传人,三男一女中,只有这一个有后,他们能不着急嘛!   “那……”骆黎抬头,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姚晓旭无奈,好歹都喊她一声师姐,这事她不能不过问,道:“我试着问问吧。”说着她拿回自己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开始等待。   可是她只听到无服务提示。   这让另外三个人都紧张了。   姚晓旭摆手示意无碍,那边就是这样的。她继续打,孜孜不倦的不停打,手速快的让三个围观的人忘记担忧,只觉得这人……光这股子一定要打通电话的执着劲儿,已经很不一般了。怪不得那师兄弟两个当年为个姚晓旭险些闹翻了!   不知道她打了多少次,终于,有了接通提示音时,她才弯了一下嘴角。知道他们都很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于是她很体贴的按了免提。   殷宁、骆骁还有骆黎围成一个圈,又想起这电话的目的,急匆匆的看着那个手机,只盼着这手机其实是如意门,眨个眼睛佛弥就从手机里钻出来了!   “喂?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压着声音,显然不太方便说话。熙熙攘攘一番后,声音稳定了,“到了?住下了吗?早点休息!”   “我先给师伯行礼来了。”   “哦!应该的,应该的。行完礼早点睡觉,醉氧多难受啊!”这声音这语气,把三个人狠狠膈应了一下,要多谄媚,就有多狗腿,要多阿臾,就有多趋附……   “嗯!”姚晓旭笑了一下,显然很享受这样被捧着关怀,道:“你在哪儿?”   “火车上。不晚点的话,明天夜里到。”   “我去接你?”   “不用,有人来接,你别来。”   “好。”姚晓旭应了一声,并不多问。她知道现在不是适合继续私聊的时候,转道:“那个小子跟你一起吗?”   “对啊!”那人叹了一气,显得很无奈,更多的是嫌麻烦。她道:“我还是觉得他很眼熟,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这实在不合常理!”   “佛弥。”   “……”对方恍然,道:“原来是他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   “我现在在他家。”姚晓旭道:“他媳妇快生了,但是生不出来,她想见他。”   “这个我办不了。”对方拒绝的很干脆,道:“他的问题,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那……”骆黎急了,被骆骁一把捂住了嘴,不让她出声。现在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知道这边还有三个旁听,能不开口自然是安静为妙。   可三个人三双着火的眼几乎要把姚晓旭点燃,姚晓旭只好低头看着手机,又道:“就见一面也不行吗?反正人在你手上,给走个关系呗!”   “什么关系?”   “……”姚晓旭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让人难以捉摸。看着对面正疯狂的指向自己的殷宁,她道:“他是……我师弟……”   “殷佬的传人,”对方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末了道:“隔了一层。要是老卜,我还能操作……”   “砰”的一声!殷宁少有的锤桌子了,他太生气了!这一句话把殷佬这边的关系都掐了,哪里隔了很多,不就是她对象的恩师的师兄的传人吗?这离得远吗?远吗?远吗?这个挑事的女人!   对方却充耳不闻那一声响。   骆黎想了想,指向自己。   姚晓旭直接开口了,却不是对电话里的人说话,而是对她道:“骆氏集团的董事长,面子是有的,但是企业家的身份在那边最没用,还不如个殷宁。”   这话一出,骆黎和骆骁两个人都颓了。这句话把他们以及他们能想到的人几乎都打了个叉。那边到底是哪边?为什么企业家的身份会最没用呢?!   “你给个办法嘛!”看着又生无可恋的三个人,姚晓旭拧了一下眉,对着电话道:“你既然能问什么关系,就说明有路子,别……”说着她瞟了三人一眼,压低声音威胁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个欠骂的!”   “……”这还是个有求于人的态度吗?骆黎吓得几乎要去捂姚晓旭的嘴,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把佛弥扔下火车了。还好骆骁反应快,拽住了骆黎,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骆黎一脸不信,来回在姚晓旭脸上身上看。   “哈哈哈哈哈……”被骂的那个显得很开心,乐道:“哎呀,真不怪我!”   “问题在哪儿?”   “他们那里的人物,既然落我手上,不管怎样我都要撸上一把的嘛!”   “……”姚晓旭咳了一声,怎么什么话被她说出来都变了味儿了!她看着对面脸色不佳的三个人,解释般问了一句:“就是要个殷宁这样的人出面嘛!”   “对呀!可是殷宁那小子混得太差了!谁叫他成天只想着谈恋爱,恨不得一辈子都溺死在床上,没出息的东西!现在知道急了,多急他一会儿!”   这话说的太不留情面了,殷宁的脸刚红回来,骆骁的脸又白了,骆黎干着急,只想他们别再闲聊了,说正事吧!   “……”姚晓旭默了一瞬,显然是在压火气,然而她没压住,怒道:“你能不能把你那无限的脑容量匀出来一点谈恋爱啊?还敢说我师弟没出息?”   “……”对方立刻闭嘴了。   气氛变得有点诡异,至少骆黎这么觉得,她紧张兮兮的看看左边右边,又看对面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电话上。   不过两秒,电话那头的人抽了一下鼻子,生硬的转了话题,道:“他现在身份很敏感,我只能确定送到指定的军医院。”   “这跟殷宁什么关系?”   “他有什么办法能不扯左,不牵右,却把佛弥媳妇送到同一家军医院生产吗?那样我就能安排他们见一面。”   “……”殷宁沉默了,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一条羊肠小道也指清楚了,但是怎么走,却只能靠他们自己。他开始挖空心思在脑海里寻找符合这条件的人。   骆骁和骆黎两人的圈子有交集,且同属商,这样的人他们哪里有门路,所以姐弟俩都只能看着殷宁发呆。一时间,整个客厅都静得吓人,几乎能听到大脑旋转的声音,如果这种声音是可以听到的话。   “……殷宁,师兄呢?”骆骁试着开了口。   “老卜和江江都不行,他俩太特殊了,就算他们办成了,也在B市,你们能把产妇送到B市,我也不能现在更改已经下达的命令。”显然对方已经知道这边开着免提,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打消了他们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末了对方又添了一句:“何况他俩的情况还不及殷宁有用。”   “……”一句话把本市以外的人员全部打了个叉,希望再一次全部寄托在殷宁身上。   为什么殷宁的情况会比那两个牛人还有用?不过是一个学术转后勤,连讲台都不上的大学留校闲人,偶尔写些小说剧本,排个舞台剧的人而已,姐弟俩都没想明白,除了那两个是公开的同性恋以外,还有什么是殷宁的优势。   可他是她的希望,是他的主心骨。 ☆、第 35 章   这一次的沉默时间更长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突然,殷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   这让一直殷切看着他的两个人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同一时间,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看到了他的变化一般,轻笑了一声。   殷宁郁闷极了,道:“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有啊!”对方答得十分倨傲,真不知道“有不知道的”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她骄傲的,可即便隔着电话,客厅里的人也能觉出这人似乎就大辣辣的翘着二郎腿,满脸都是“有本事来踩我”的挑衅,正躺在这里最大的那个沙发上发号施令的模样。   相比陈皓清的静若止水,这个的气场太简直唯恐天下不乱的牛气冲天!让人忍不住就想拍她!   “哟,还有您不知道!”殷宁语气不佳,像是一只竖起了颈毛的斗鸡,溜着圆丢丢的眼睛,讽刺了一句。   他这个样子又引来骆骁探究的目光,他可从来不知道向来温润儒雅的枕边人原来还有如此争强好胜的一面!   “我还不知道你师姐跟不跟我回老家,你说呢?”   “她?还不是你走哪儿她跟哪儿去!”殷宁脱口而出,立刻懊恼的打自己的嘴,炸了一身的斗鸡毛啪的一声全都偃旗息鼓,落了回去,又被这人带跑了!他怄得很,怎么每次都会被这人当宠物溜着玩!   “……”两人这样的说话模式,引来一阵侧目。有疑惑不解,有意外惊诧,还有恼羞成怒。   “嘿,谢你吉言!”   姚晓旭瞪了殷宁一眼,伸手及时按了电话。   殷宁似乎很害怕他师姐的那双眼睛,赶紧拿着手机躲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没有人知道殷宁找了什么关系,至少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知道。骆黎竭力挽留姚晓旭住下,她满眼的渴求让姚晓旭拒绝不了,只好留下了。   说是睡觉,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却聊了很久。骆黎像是听不够,一遍遍让她讲见到佛弥的情形,姚晓旭就好脾气的一遍一遍又一遍,两人都说不清楚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说不清楚是不是睡着了。   因为骆黎临产,而佛弥并没有回来,于是殷宁和骆骁最近都在骆骁娘家的卧室里住着,方便随时照顾骆黎。这些日子以来,二人心力交瘁,都累得找不着东南西北,直到这一晚,两人才真正放心了。可是他们太开心了,反而睡不着了。两个疲惫的人都不想动脑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父亲,说师叔,说师姐,说X大轶事……   殷宁说,蹲在档案室久了就觉得什么事都不怪了。   骆骁就笑,说方木那事还不怪吗?   没上过一天学的同班同学,能不怪吗?殷宁笑,“可是有个人念到大二,退学了,并且相关信息全都消失了。如果……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X大的学生。”   这可真是奇事!哪有人会对自己做这种没有任何好处的事?骆骁来了兴致,殷宁却不肯细说了,“要不是……”   要不是为了百年校庆,他重新查了一遍校史,发现那些蛛丝马迹,而那几个人都闪烁其词不肯说谎也不肯直言,他也无法确认这种总人数没问题,前后数据没问题,只是前后隔了这三届人中,三年前少了一个,三年后多了一个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百年校史,滔滔长河之中,随时都在发生历史性的大事件,又有谁会去关注这种比沙粒都不如的小事呢?   十月三十一日早上,四个人都睡过头了,殷宁起来的时候,李姨早已经做好了早餐,午饭也已经坐在灶台,翻滚中了。赵姨也早将前夜骆黎擦眼泪的纸巾都收拾干净了。   两人坐在餐桌前,捧着早餐商量着一会儿就把骆黎送到医院去,还惦记着午餐怎么这么香,是不是应该少吃点早餐的时候,姚晓旭猛的冲出来了,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   “!”   “好像……不太对……”   李姨赶紧关火冲过去,赵姨也扔下抹布,殷宁和骆骁丢了手中的碗也冲过去,被赵姨拦着,急道:“打电话话呀!”   “对!”殷宁拍着额头,转身找手机,骆骁急匆匆的往里头瞄,可他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他姐在哀嚎,这本是他无法切身体会的感受,可偏偏在这一刻,他感同身受。   生产竟是如此遭罪的事。   然而这只是开始。   骆黎终于有了生产的感觉,可这感觉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骆黎哭了晕,晕了醒,醒了接着哭,就是不见孩子出来。三次交班的医生护士都是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看着四个年轻人,实在看不过了才安慰道:“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急不来!”   “要不给你剖了?”   “不!”骆黎大哭,却拒绝的坚决。   已经第三次交班的医生和护士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这个麻烦的产妇病床离开了。好在军院里产妇少,骆黎又独占一间产房,待遇简直太好。   师娘和江姨都在她身边,不时陪她说话,转移注意力。其他人在产房外,换班吃饭。骆骁和殷宁吃饭前,师叔正拿着书看,不时和姚晓旭讨论些什么。卜方和江生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看到在产房门口厮杀的两人,卜方顿时郁闷了:“爸,生孩子呢,你干嘛呢?”   “下棋,没看到吗?”   “爸爸,这么做不合适吧!”江生也有些郁闷。   “没什么不合适!”老书记摆手,道:“现在的孩子就是娇气,想当年抗洪的时候,不少人在堤坝上生呢!”   “……”江生一头黑线,现在又不是抗洪的时候!   “就是!”卜爸接了一句,瞟着卜方,道:“你妈生你的时候,我还在上课。那天讲的是汉字的起源。刚说到仓颉造字的传说,同办公室的赵老师就跑过来喊,卜老师,你家那口子要生啦!”   “然后呢?”卜方本能觉得这事肯定没他说的这么简单。   “我就不信,你妈一早上跟我一起出门,还去学校上课呢,怎么可能说生就生了!再说,人家生孩子好像都得生很久,我想我够时间把课讲完,还能再备下一节,还打算把手上的论文再整理一遍……”   “爸……”   “切,结果那堂课还没完,赵老师又来了,‘哎呀卜老师,你爱人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当爸爸啦’!他刚说完,下课钟响了,我这才赶紧跑到医院去,然后看到你妈抱着你了!”卜爸的语气带着怀念,即便过去这么久了,仍旧掩不住当年没能陪伴左右的遗憾。   “好快!”江生脱口而出,看着身边的人。   “可不是很快吗?”卜爸笑:“一转眼就三十多年了!你妈总是跟我说,‘这是我儿子!’想来也是,我总觉得这小子就是突然蹦出的,一堂课的功夫而已,过了很长时间,我才适应家里多了一个人这件事。”   “你这算好的!”不知不觉间,江爸已经吞了对方一军一马,道:“我当年下乡,一去就是一年,走的时候还没显怀,可我回来的时候江江都能站了。他没见过我,死活都不让我抱,他妈急得直哭,他就跟着哭,哭得我头都炸了。”说到这儿,他自嘲的笑了,又道:“臭小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精怪劲儿,我一进门他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我这辈子,被人撵出去的经历估计就那一次,有家也不能回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第 36 章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碰上等待生产的时候,两个父亲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说的人已经释然,放过了自己,听得人却各自心潮澎湃。   每个人都是这样生产,长大变老的。   难怪人们总是说,不当母亲,不知道母亲的爱多么的宽宏。   几个年轻人都看向产房,里面有两个的母亲,还有一个即将步入母亲的行列。   她们都是了不起的人!   江爸一个恍神,丢了一炮一相,卜爸笑道:“瞧,动情果然误事!”   “哎呀,你这个老卜,趁人之危!”   “……”江生摇头,拉着卜方站到另一边,和姚晓旭说话去了,殷宁和骆骁的手也没有松开过,在姚晓旭的另一侧,都期盼着另一边的消息。   知道佛弥搭乘的那趟火车已经进站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长辈二人已经收了棋盘。   “还没生啊?”   几人应声望过去,都站好了,“张姨!”江生喊了一声,这一次没有过去扶她,因为她身后有人。   “我睡不着,就想着还是得来看看,我儿子不放心,就陪我来的。”张姨身后的年轻人弯着嘴角冲大家打招呼。   “……”谁都没想到张正义居然来了!   她转身对年轻人道:“你去找外科的程医生,把胳膊包扎一下,都文职了,怎么还受伤!”   “妈,这伤没事。”   这边话还没说完,殷宁冲张姨点头,几步越过她,“父亲,你怎么也来了!”骆骁慢一步,却立刻跟上了殷宁的步伐。   “嗯!”殷佬哼了一声,并不多言,显然他也担心的睡不着。“皓清有空,我就没让你们来接。”   二人感激的冲陈皓清点头致谢,从他手中将殷佬接过来。这边卜爸和江爸也都站起来了,在殷佬面前,能坐着的人可没几个。   “坐吧,这是医院。”   “师兄,我以为你……”   “……”殷佬不说话,在卜爸身边坐下,坐下。三个人占了一张长椅。   张姨打发陈皓清带张正义去包扎伤口,看二人走了才转身,江生过去,陪着她坐在邻近的那张长椅上,安慰道:“放心吧,他们不小了!”   她这才收回放在儿子身上的目光,眼睛回到面前的产房,想起什么,她笑道:“我生正义的时候,就在这里。”   “那时候也这么辛苦吗?”   “没骆黎这么幸福,有这么多人盼着!”张姨笑了,见众人都好奇的看她,又道:“他们都忙,我和皓清妈看着日子就住进来了。预产期也一天,我们就说,先生的那个享福,有人陪。”   “哦?还有这事?!”江生很感兴趣。   “当年接生的就是你李姨。”张姨冲骆骁示意了一下,怀念道:“我生正义麻烦一点,皓清妈支着腰还抓着我,小李急的直把她往外撵。隔了一天皓清妈就要生了,我抱着正义赶过来,偏偏又是小李轮班,这回她又把我往外撵,我拽着皓清妈不放手,我们三个人闹成一团,正义还在我怀里嗷嗷的哭,突然就听见哇的一声哭,皓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了!快得我们三个都懵了,哪儿有这么省心的事?我一直以为生孩子都跟我那样,得熬上几个小时呢!”   “哈哈哈!”她笑的眼泪都出来,抹了一把道:“小李后来常说,这辈子再没见过这么混乱的生产现场!”   “……”确实有够混乱的!殷宁有点想笑,别人生孩子跟打仗一样,她们倒好,跟抢一样。   “生的快的都省心,慢的好像多少都有点闹心啊!”骆骁偷偷道:“那我姐这……十几个小时,岂不是会很闹心?”   他的声音不大,可该听到的都听到,殷佬掀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到:“也不一定。殷宁那时候闹腾了一整天才出生,他倒是好养的很,一点都不闹心。只是……这孩子跟多长了个心眼一样。”   “……”这是在夸他吗?殷宁不太确定,只觉得因为父亲这句话,所有人看他的时候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张正义和陈皓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听到这话的时候,也各有所思的看着殷宁。   “我们那时候在邻省,追那个‘枉死者’的传说。”卜爸接了一句,似乎也想起当年的事情。   “后来呢?”殷宁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起过这些事情,很有些好奇。所有人都说他的母亲是难产,生了他就去了,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师兄不顾上头的命令,冲冠一怒当即大闹了一场,拿着处分也坚持要回家。”   “可我回来的时候还是晚了。”殷佬道:“她把你推给我,就走了。”   “……”   一家人的牵绊会有多深?要怎么样的缘分才能成为一家人?这个问题谁都回答不了,总归不过一句:缘深缘浅。   几只手悄悄的两两握在一起。   而这深浅莫过于“信任”二字。   “不说了,佛弥会回来的!”殷佬率先打破这凝重的沉默。   “嗯,年代不同了。骆黎又是个有福的,有我们这么多人陪着呢!”张姨接道。   可这句话带来的安慰很快又被冲走了,师娘和江姨从产房走出来。   “亨伯特是谁?”师娘抽了一下鼻子,道:“或者你们谁假装是亨伯特一下?”   亨伯特是谁?怎么假装?殷宁摇头,这个梗他玩了那么多年,都没能骗到过佛弥,又这么骗的了骆黎。   江姨淌了一脸泪,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不好意思哭。江爸让开位置让她坐下,悄悄握她的手。   “我生江江的时候,还能想着你在电视里植树造林,她怎么办啊!”   “没事的,佛弥在来的路上了……”   “师姐……”骆骁急红了眼,谁都看得出来,她姐这鬼门关闯得很艰难了。   “我再打电话催催……”姚晓旭拿出手机,又开始打电话,这个号码她打过很多次,可今晚的接通率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次,打十个有九个半就没有人接听。   “嘟——嘟——”她下意识往电梯方向走,他们到了也会从电梯过来。刚走了没几步,她被人一把拉住了。   还没回过神,陈皓清已经站到她面前,面对着电梯方向,他将姚晓旭护在身后了。   紧接着张正义站到他身侧,填补了陈皓清无法兼顾的另一半空白,挥手示意所有人后退。   紧张的空气瞬间凝聚在走廊里,一触即发。在这种安静的情况下,产房里的孱弱的哀嚎被凸显出来。   “姐……”骆骁哇的一声,跟着骆黎哭了起来,听得人心酸。   “叮——”电梯到达的声音,随着电梯门打开,陈皓清放松了戒备,退了半步,与此同时,张正义也撤了半步,二人将身后的姚晓旭放了出去。   只有各自藏口袋里握紧的手,能证明二人都没有真正松懈戒备。   电梯里,一个穿着黑色短夹克的年轻人,有着刚毅的脸和浅薄的唇,还有□□笔直的身躯,所有这些都让人看不出任何女子特有的柔软,反而带着些煞神的可怖。脚上那双厚底铁钉,踩在地板上发出刺耳叽叽声,更像是死神之曲,在夜半三更的医院里,听起来更觉得渗人。   可这个可怖的人正推着一台轮椅,而轮椅上瘫着的正是佛弥。   他闭着眼睛,看上去根本没有知觉,似乎陷入深眠之中。他黑瘦得像一块全是缺口的碳,让人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推着轮椅的人开始往外走,却被人拦住了:“少将,这不合规矩。”说话的人警觉的瞟向电梯外走廊中那两个人。 ☆、第 37 章   推着轮椅的人开始往外走,却被人拦住了:“少将,这不合规矩。”说话的人警觉的瞟向电梯外走廊中那两个人。   那人抬头,冲那二人歪了一下脑袋。   陈皓清和张正义放松戒备,开始往后退,一直退到产房的另一头,以示不争斗的诚意。   可那人依然不放行:“这不合规矩!”   这一回推着轮椅的人不再理睬他,直冲冲往外走。不过几步,她身后跟着的人全部冲出电梯,九个人将轮椅和推轮椅的人围了个圈。   被围住的人扫了一圈,冷笑道:“王某今日一定要将这人送进产房。一切后果我负责。信得过我王平的往后退一步,列队等候。依然要阻挠的,王某奉陪到底。”   “!”这话太决绝,引来很多意义不同的目光。   无论是认识王平的,见过王平的,还是第一次见王平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原来工作状态中的王平是这样的:刚毅的脸上像是盖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面具,她冷成了冰块,让看到她的人都汗毛倒立。她说出来的话都像是冷冽的陈述,不带任何情绪,连那双大眼睛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刃。   在场的人都没有见过寒如利器的人,瞬间紧张起来。围着她的人即便习以为常,也忍不住动摇三分。   姚晓旭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冲出来了,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哪里知道这件事会这么麻烦!怪不得那么要强的她会再三说不行。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指了一条路,给了所有人希望,并且将人带来,兑现自己的许诺了!   这时候,走廊里坐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哭的人也不哭了,所有人都紧张的望着电梯门口。事情的具体情况没有人说的清楚,但是现象很明白,起冲突了,原因是“不合规矩”。   “屁的规矩!”殷佬就要甩袖袍,被殷宁一把抱住,不让他出声,换脚的功夫,他已经将父亲护在身后。骆骁搪了一下脸,立刻站到殷宁身边,和他一起将老爷子藏在身后,相对安全的地方。   眨眼之间,这边所有人都集中到产房门口的另一侧,而那边已经抬步走过来。随着王平坚定的步伐,后退列队的人多了起来。及至王平推着佛弥到产房门口时,电梯门口列队排了八个人,挡住来外来的人员。   依旧在阻拦她的只剩最初那一个人。   “我这会儿不方便,你去。”她将轮椅交给姚晓旭,她看着她,满脸都是担忧。王平冲她拉了一下嘴角,示意她安心进去。   那是她平常的模样。姚晓旭点头,接了轮椅,按她说的做。   在姚晓旭转身的一瞬间,王平也转了身,她背对着身后那群人,斜拉的嘴角带上了邪气,她没有说话,一直拦着她的人却不受控制的往后猛退了好几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骆骁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殷宁转身站到他身侧,挡住那边的情形,扶着他的头让他关注产房。   卜方和江生也往外走了一步,挡在两个父亲的外侧。   这个时候,陈皓清和张正义已经走回来,两人看似随意站着,可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他们二人站的位置恰巧填补了前面那四人没能遮全的空隙。这六个人错位组成的人墙,严严实实的挡住那边的血腥。   三个母亲在最靠近产房后门的位置,中间是三个父亲,六个长辈紧紧盯着产房,盼望着能听到什么动静,可一个瘫软在轮椅上,那样的动静都没有清醒的人,另一个是已经哀嚎了十几个小时,几乎没有力气的人,这样两个人,能给出什么动静呢?   王平料理完那边的事,走回产房门口,动了动耳朵,似有不解,她看向殷宁。   “他……怎么了?”   “不知道。”见殷宁一脸不信,王平只得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出任务的时候,捡回来的人质。”   “……”   “所以才这么麻烦,不知道他透漏了多少……”   “不可能。”殷宁打断她的话,道:“佛弥不可能说半句。”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们也没能让他开口吧!”殷宁答得十分笃定,甚至是胸有成竹,确定以及肯定,佛弥不会开口说一个字。   “……”这话引来几个人侧目,殷宁却半句不再多说,只盯着产房。   可是,很快,王平就知道殷宁这话是什么意思了,难怪他那么笃定。   她听不下去了,转身逃避般往电梯那边的阳台走去。   随后,陈皓清也去了阳台。   不出片刻,张正义也跟过去。   产房里开始传出细微的声音,轻的似乎没有声音,可听到的人都知道,骆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呼唤:“亨伯特!”   “……骆黎。”比生锈的锁眼还让人难受的声音,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佛弥,标志性的长发,有着精雕细琢的容颜,会用湿漉漉的眼睛撒娇,更有一把好嗓子的佛弥,所有这些他的骄傲,都没有了。   可他还记得回应骆黎。   江姨鼻子一酸,最先忍不住,靠着江爸抽泣起来。   江生受不了这样的情景,循着路径找那三个早就躲远的人去了。   眼看着师娘也靠着师叔哭起来,张姨一个人孤零零的,两个儿子都不知所踪,学长也不在,殷宁拍了拍骆骁,示意他过去陪着张姨,自己转身找那几个人去了。   江生找到那个阳台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点腥红。随着他走近,王平掐了手中那半根香烟,转身面对他。   江生低头把她往怀里一抱,道:“掐了我就闻不到了吗?”   “……”王平失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呀!还是那么温柔!他俩也不抽烟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需要保护嗓子,他们不必。”   “借口!”江生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你就是太暖,太担心我,关心我,为我着想对我好呢?!”   “再抱着一会儿老卜又醋了!”王平挑眉,江生被打趣,恼羞的拍了她一下,一时间四个人都笑了。   十几年前一个教室上课的时候,他们哪里能想到,有一天,他们四个人会这样凑在一起呢!   “你们,大二出国,”江生乐,道:“还有你,大□□学!我代表X大不认你们!”   “说别人,你自己呢?”张正义也笑:“大四跑回老家开书屋,X大不认你才对!”   “咱们那班人,江是最通透的!”陈皓清偷偷拉着张正义的手,小声道:“虽然出息小了点!”   “哼!”江生瞪眼,可他说的是事实,末了江生自己笑开了,“我要那么大的出息干什么!”   “拉个群吧,”王平道,“有事没事就比比,看X大该不认谁!”   说着四个人都将手机翻出来,当场拉了个群聊,江生想起什么,对陈皓清道:“老卜想要个便携的画图机器,你给研究一个!”   “那我就要个便携的立体投放机器,笔记本那样的就行!”   “你们当我是机器猫啊!”陈皓清好笑的白江生和王平,怎么这么不客气!   “都免费给你出点子了,还想怎么样啊!”江生特别占理,斜眼翻陈皓清。   “那我也要个!”张正义加入不客气行列,道:“手机太不安全了,你研究加护系统吧。我敢打赌,老白准能黑进咱们群里!”他说着看向王平。   后者无所谓道:“把他俩拉进来呗!”   “……”陈皓清莫可奈何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甘心情愿的当了这个冤大头。 ☆、第 38 章   殷宁找过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他们说笑,顿时无语了:“你们太过分了,那边都哭的稀里哗啦的!”   张正义道:“他都应了,还奢望什么呢?”   陈皓清道:“她还能喊他,能有什么事!”   王平笑道:“那小子要是不醒,我真把他运走解剖喽!”   江生也笑,却是冲着后面跟来的人:“老卜找我来了,群里聊!”说着他先一步离开,把空间留给有话要说的四个人。   “什么群?带我一个!”殷宁理所应当的往三人面前进了一步,占据了江生刚才站着的位置。   “凭什么?给个理由!”王平笑嘻嘻的,看起来并不认真,可三个人都知道她是真的在要这个理由。   殷宁轻笑了一声,道:“那年二十九,你给陈皓清发了个消息。”他看向张正义,抬手仿着他的动作遮挡了一下额头,继续道:“陈皓清又把消息传给了你。”说着他扭头看王平,继续道:“那之后佛弥外出的频率就高起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三人,道:“看起来是各做各的事,实际上却是同一件事。”   “什么事?”   “……”殷宁看着王平,道:“我不知道。”眼看着那三人交换了个眼神,他继续道:“那个凶脸学长,白平云也是你们的人。”   “哦?”陈皓清挑眉,看王平。   后者耸了一下肩膀,却不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典型的不作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可就因为这样,才让人无法判定到底是还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认为?”张正义问殷宁。   “他知道那个动作背后的深意。并且特意试探过我和骆骁。可他只和方木对上暗号了,确切的说,他试探的时候,方木并不知情。”   “哼,”王平笑了,扭头对那两个道:“这小子对方木说‘我大好男儿,不谈恋爱干什么’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小子实在太聪明了。”   “那加不加我?”   “其实你直接说,和我们是一样的,就可以加了!”王平摊手,颇具作恶趣味,就像不把殷宁戳得炸毛,她就觉得人生少了些乐子一般,可是不等殷宁炸,她又道:“反正就是一样的,都违背人伦天常,做了绝后人。”   “生了!”江生跑过来,又大喊了一声:“她生了!一个女孩儿!”   王平喜上眉梢,离开了阳台。   “你!”前面那句让殷宁觉得自己被耍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摊牌是否有意义了!可听到后面那句,他生生止住了几乎暴走的情绪。   这个女人,一定要把这种让人生疼的话这么直白的说出口吗?!   “其实你也可以这么想,”陈皓清友好的拍了一下殷宁的肩膀,也开始往外走,道:“因为我们避开了某些责任,所以在另一方面要承担的更多。”   “生孩子是责任?”殷宁不太能够接受这种说法,女人并不是为了生孩子而存在的!   “总不能所有人都不生孩子!这么来看的话,生孩子就是一种责任。”张正义笑了一声,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一句话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再悟悟!”   阳台上剩下殷宁一个人,他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又像是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还可以这么理解?!   “殷宁,你在哪儿?”骆骁大喊了一声。   殷宁赶紧从阳台冲出来,刚露面就被骆骁一把抓住,狠狠的抱住了:“我姐生了!”骆骁吸着鼻子,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了,反正他又哭又笑的,一张脸糊得乱七八糟的,道:“她好了不起,十月三十一日,二十三点五十二分,女孩,十一月一日,零点零七分,男孩。她生了两个,两个呢!”   他们都知道骆黎这一胎有两个孩子,可真正生下来却是另一种感觉,就像奢望已久的美梦变成真的一样,已久让所有人都觉得又惊又喜。   “都平安!”姚晓旭推着佛弥刚走出产房,就被团团围住了,她答了一句后,悄然退出人群,靠近王平,从背后抱住她,把脸贴在她的后心上。   王平反手拍了拍她,道了声辛苦了。   这是一个互相需要的温暖拥抱,然而,毫无征兆的,姚晓旭反手拉着她,突然来了个过肩摔,走廊这里荡着“啪”的一声响,王平被摔在地板上,听得人都吸气,疼!   被摔的人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陈皓清和张正义对视一眼,笑了。   很快,江生也笑了。   骆骁不解,问殷宁:“你们在笑什么?”   殷宁握着他的手,没有回答。   “大包大揽?后果自负?全责?帅的狠啊?”姚晓旭怒道:“那我呢?我在哪儿?”   王平狠狠咬了自己一下,她这才想起来,当时只顾得解决问题,忘记这样会吓到她了!她懊恼得直拧脖子。   “你是没人管的?这么上赶着给人送把柄?反了天了你!”   “嘘,嘘,旭旭,旭旭……人……多……”   姚晓旭翻了一眼在围观,等着看笑话的人们,弯腰把王平扶起来,压着嗓子狠声道:“这事还没完!等着吧你!”   骆黎出院的时候,佛弥的调查工作还没有完结,身体却因为有食物养着而多了血色。   骆黎出月子的时候,佛弥终于回家了。他还是黑,还是瘦,头发滋啦啦的扎着,他怎么看都不顺眼。但是他已经不需要轮椅了。   两个孩子百日的时候,西大街的铺子开业了,“迷离汉文化馆”,还挂上了汉协的牌子。   殷宁因为这名字,嘲笑了大半年,简直疯狂到一见面他就笑的地步。   佛弥实在受不了了,从书房的椅子里冲出来,一本正经道:“迷离二字,出自北朝民歌《木兰辞》,‘雄兔脚朴素,雌兔眼迷离’,不懂你就多读读书去,不要在我这里笑,小心牙笑掉了!”   “切!”殷宁才不理他这一套,放下手中那本《青铜时代》。那是一本样书,他抖了一下,让佛弥注意其中的折痕,示意那些是需要修改的地方。转手拿起旁边那一本,维持着一直端坐的姿势,翻开书笑道:“幸亏你,师姐才有空把这本整理完,她跑了以后,师叔都急上火了!”   “你在找茬吗?”佛弥翻了他一眼,什么叫多亏他!他已经听说了,因为他,王平受了处分,已经被革职,勒令回家反省,闲置快一年了。 ☆、第 39 章   这只是告知他们的消息,实际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恶劣,少不得要来一番内部调查的!想起这些,佛弥就直哆嗦,他们一家人的命,都是她救的,可恩人却只能在家里养花,这让他如何过意的去!   “她活该!”殷宁嗤了一句,并不继续这个话题。佛弥要是知道那个女人每天都在群里蹦跶欺负他,并且因为可以不工作而快乐的像一只在假山上攀爬的猴子,他还会这么过意不去吗?   他把话题又带了回去,道:“你直接说,佛弥,骆黎,弥黎,但是你又怕有心人拿你俩说事,所以你才相对低调的换了两个字!何必假装很有学问的样子来糊弄人?我又不会嘲笑你!”   “你不笑我个鬼!”佛弥气呼呼道:“我这头发,你自己说你笑了多久?”   一年了,佛弥的头发还是像刺猬的背一样刺啦啦的立了一头,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头发长不出来了,害得他不得不买假发,这太郁闷了!   “哈哈哈哈哈哈……”殷宁笑的更欢了,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爹,女儿名字叫佛黎,儿子名字叫骆弥!我告诉你,秀恩爱可耻!所以你的头发都不长了!被你羞的!”   “嗤,我……”佛弥刚说了一个字,骆黎在楼下喊道:“抓周呢,你俩干什么呢?”   “来了!”佛弥应了一声,他这才想起来,殷宁是来喊他下楼的,结果他俩坐下校稿,把这事忘记了!他赶紧端了端身上的正装,又摸了摸头上的假发,这才慢慢的端着老学究的步子,踱下楼。   他这副装模作样的酸样子看得殷宁一阵好笑,瞅着佛弥不注意的时候,他悄悄的靠近,踩着他的衣裾,错开脚步使了个坏。   佛弥在下楼,哪里想得到身后的人会做坏事,脚下一顿,他一个趔趄,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一个踉跄后,他好不容易抓住栏杆才没有摔倒,站起来后他立刻炸了,翻身追着殷宁往上跑:“你小子,今天不打你一顿,我就不是你哥!”   楼下的人很无奈,骆黎摆手:“算了,不管他们了,咱们开始吧!”   “来呀,来呀,你来打我呀!”殷宁依旧喊得贱兮兮的,却跑得飞快!瞅着空挡,从楼梯的栏杆上滑了下去。佛弥跟着他,却不能滑,只能一步步走楼梯。   一楼客厅里,骆黎和骆骁正围着在地上爬着的两个孩子,看着孩子们抓周。两人都很紧张,又期待满满,紧紧盯着孩子们。   “这是什么……”殷宁从四人中间跳过去,实在好奇极了,又退了好几步,看着这两人准备的抓周用品,笑道:“这是什么呀?!”   “……”姐弟俩对视一眼,没有理他,继续盯着两个孩子。   “可算抓到你了!”佛弥终于撵过来了,拽着殷宁紧接着也是一愣:“这是什么?”   “……抓周……”骆黎应了一声,假装没看到佛弥那张变得诡异的脸。   两个孩子面前摆了一排被处理成一致包装的照片,大小、风格都是一样,只是照片上的人物不同。   这叫什么抓周!佛弥几乎抓狂,一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呀?   “他们知道!”骆骁说,指着已经被推出圈外的两张照片道:“看,他们知道……”   殷宁和佛弥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两张照片被排除在外,扣在地面上。怪不得这姐弟二人刚才那么紧张,原来是因为孩子们拿了他们的照片!   只是这结局出乎意料,居然被扣了!   而现在,孩子们面前的那一排照片里,有知名的演员,有世界冠军的运动员,有专家医生,有特级教师……还有陈皓清,有张正义,有江生,王平,有姚晓旭……但是没有他们了!   他俩就这么出局了!   “不跟你玩了,掉形象!”殷宁推开佛弥,寂寞的窝在沙发里,“都怪你,孩子们都不喜欢我了!”   骆骁凑过去,挨着他坐下,像个乖巧听话的大孩子,殷宁一下子就乐了!   佛弥也一脸戚哀,转身在另一头坐下,看看孩子,又看看自己被推得老远的照片,有点受伤的绝望。   孩子们也不喜欢他了!   可是这怪谁呢?   谁叫这两人一进书房,就会忘掉一切!   佛弥有些郁闷,不知道在生谁的闷气,打了孀的茄子般怏在那里,眼角还偷偷看地上的孩子,想知道他们会抓谁。   可无论孩子们怎么抓,他已经被推出选择范围了。   佛黎爬呀爬,慢慢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往沙发边走了两步。   骆弥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就是挑不定,末了往外爬了爬。   佛弥的心中燃起了一些期望,看向骆黎,又看殷宁。   “爸爸!”佛黎喊了一声,扎着手往佛弥又跑了两步。这软糯的小人儿是他的女儿,在喊他找他呢!   佛弥不相信的笑着,一下子从沙发上扑到地上,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兴奋道:“她喊我了!她会说话了!”   两个孩子都会喊妈妈,这可是第一回喊爸爸!   “爸爸!”佛黎又喊了一声,扒着佛弥的肩膀晋江2017-12-17完结 文案 “咱俩谈恋爱吧,以结婚为目的,以下半辈子为期限,以响应国家号召优生优育为目标,以培养国家栋梁为己任……” “你疯了吧!” “骆黎,我喜欢你!” …… “骆黎,佛弥在喊你!” “他疯了,还好没丢脸丢出学校!” 第二天,骆黎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巨大的广告牌,“骆黎,佛弥的媳妇,我喜欢你!” “呸!”骆黎啐道:“谁是谁媳妇还指不定呢!”她本意是说她不是他媳妇。 可佛弥是个不要脸的赖子。 “那也行,待我长发及腰,自带香车宝马,送到你门下。” “滚!” “哈哈哈哈,从此……” 这是一个男追女,女躲男的一见钟情小故事!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黎、佛弥 ┃ 配角:殷宁、骆骁 ┃ 其它:陈浩请不放手。   “爸爸!”骆弥也喊了一声,并将手中的照片摔得噼啪直响。   两个孩子都会喊“爸爸”了?!佛弥喜不自胜,殷宁和骆骁也从沙发上跳起来,逗着让骆弥再喊一次。   骆黎一脸古怪的看着三个男人,怪了,孩子喊妈妈的时候也不见他们这么高兴啊!   “爸爸!”骆弥又喊了一声,将手中的照片甩给骆骁。   骆骁拿着照片一看,笑出声,“殷宁!”   佛弥一看,果然儿子拿的是殷宁的照片,顿时嫉妒的说不出话来,只溜圆眼睛瞪殷宁!   “爸爸!”骆弥喊着,往殷宁身上一扑。   殷宁还没蹲稳,脚下一个趔趄,被撞翻了!   还真是喊殷宁的?!佛弥不痛快,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将儿子从殷宁身上拽起来,顺便踩了殷宁一脚:“叫你欺负我,我儿子给我报仇了!”   骆骁自然不肯让他踩殷宁,一转眼三个大男人和两个孩子摔成一团。骆黎无奈,把两个孩子从人潮中翻出来,一手一个抱着,丢下地上那三个转身走了!   “师爷爷等着咱们们,不跟他们一起瞎混!掉份儿!”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